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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浪花】将军之歌(小说)


作者:陈兵 秀才,1637.9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56发表时间:2019-05-21 15:40:44
摘要:朝鲜少女金英顺涉过图们江来中国境内寻找亲人,不幸被人口贩子拐卖。在孤立无援、完全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她强烈地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思念祖国。她勇敢地抗拒了坏人对自己人身的侵扰,保护了自身的清白。二十多天后,中国公安人员将她救出。

【浪花】将军之歌(小说) (一)
  
   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和龙市的大街上,一个少女站在路边看着过往的行人,嗫嚅地说:“同志……我叫金英顺……我来找我的亲人……我想见她……您能帮我找到她吗?……”
   她一遍遍地说着,声音很小。那目光游移的样子,像是要说给她遇见的人,可又像是怕被人听见。她说的是朝鲜语。许多人听不懂。听得懂的也都不加注意,瞥她一眼从她面前匆匆走过。
   终于有一个人在她跟前停了下来。那是一个男青年。
   “你说什么?”男青年用朝语问道。
   “啊!”遇到会说朝语的人,少女显得很高兴。她说:“我叫金英顺。我是从朝鲜过来的。我要找我的亲人。”
   男青年问:“你是从朝鲜过来的?”
   少女答:“是的,朝鲜,就在江那边。”
   “过来干什么?”
   “来找我的一个亲人。我们有很多年没见面了。”
   “你的亲人在哪儿?”
   “在延吉。”
   “延吉什么地方?有详细地址吗?”
   少女摇头。
   男青年说:“没有详细地址可不好找。这里也不是延吉。这里是和龙市。上延吉还得坐火车或者坐汽车去。”
   少女现出为难的样子。
   这时,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一个中年男人凑上来,用汉语向男青年问道:“她是要找人吗?”
   男青年用汉语答道:“是的。”
   “要找什么人?”
   “说是她的一个亲人。”
   “她的亲人在什么地方?”
   “她说在延吉。”
   “延吉什么地方?有地址吗?”
   “没说,她好像不知道详细地址。”
   “叫什么名字?”
   “她没说。”
   “我不会朝语。你问问她,她的那个亲人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转身向少女问道:“你要找的那个亲人叫什么名字?”
   少女回答说:“她叫朴元爱。”
   男青年翻译给中年男人:“她说,那个亲人叫朴元爱。”
   “朴元爱?”中年男人眼睛一亮。
   男青年赶紧问:“你认识?”
   “朴元爱!我当然认识!女的,跟我差不多年纪,就住在延吉市里。”
   男青年把他的话翻给少女。少女听了十分高兴,马上问可不可以带她去找她的亲人?
   男青年把少女的话翻给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说没问题,他现在正准备到延吉去办事。他接着又说,有个情况得先说清楚。在去延吉之前,他得先到北京去一下,那里有件急事要办,还得买点东西,回来之后才能去帮她找她的亲人。他要求男青年和少女商量一下,她如果有时间,干脆跟他一起到北京去一趟。从朝鲜过来一回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到北京去看一看,玩一玩,顺便给亲人买一点东西,回来再去找亲人不是更好吗?男青年把他的意思说给少女。少女听了连连点头,说她有时间,愿意跟他走。可是她说,上北京去她没有钱。中年男人听说后表示,钱的事不用她管,从现在开始,她什么钱都不用花,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事情谈妥了,男青年就要走。临别时,中年男人说,咱们把名字说一下,以后好联系。男青年告诉他,少女名叫金英顺。中年男人说:“你跟她说,就叫我大哥吧。”男青年说给少女,少女叫了两声:“大哥!大哥!”中年男人笑着点头说:“好!好!就这样!”
  
   (二)
  
   叫大哥的中年男人带着金英顺离开和龙市,在延吉上了长途火车。一路上他们两人都不说话。语言不通,也没办法说话。金英顺紧紧跟着大哥寸步不离。大哥也死死地盯着金英顺,怕她走丢了。金英顺有事情时就叫一声大哥,大哥有事情就叫一声英顺或者顺子,然后做一个简单的手势。
   经过两天两夜的颠簸,坐了两回火车,又坐了一回长途汽车,第三天傍晚,疲惫不堪的金英顺跟着大哥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她才明白这是到家了。至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是谁的家?大哥带她到这里来干什么?她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这肯定不是北京。她几次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大哥。大哥也不说话,一到这里就忙个不停。对于她的问题,大哥只是匆匆地向她作个吃饭或睡觉的手势作为回答。而那个像是大哥老婆的女人,则跟她形影不离,像是生怕她走丢了。
   头两天金英顺什么事也没做,也做不了什么事。她太疲倦了。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出这么远的门。第一次连续几天没好好吃饭和睡觉。她听凭大哥和那个女人的摆布,叫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第三天她的体力和精神恢复过来了,这才有可能清醒地审视自己所面临的一切。
   这肯定是大哥的家。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老婆。大哥整天往外跑,不知在忙些什么。他老婆则在家专门看守着英顺。她不让英顺出门。英顺要上茅房她也跟着。茅房在院子的一角。英顺利用上茅房的机会把环境仔细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用木栅栏围着。栅栏外面,是稀稀落落的一些农家院和茅草房。这里像是一个不大的村落。村落周围是一望无尽起伏的山岗。村中有一条道路,路上很少见到行人。英顺曾经想逃出去。可是栅栏很高,她跨不过去。她发现,大哥每天出门都要把栅栏门锁住。显然他们对她是严加防范的。有一天英顺从茅房出来,恰好见到村道上有个行人。英顺突然朝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咳——”站在旁边的大哥老婆立刻上来捂住她的嘴,用力将她推进屋里。
   英顺知道大哥他们两口对自己不怀好意。可他们究竟要把自己怎么样却想不出来。
   大哥的屋子里有一张木板床,平时他们两个人睡。英顺来了也挤在这张床上。他们让她睡在靠墙的那一边。她要下床,得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爬过去。她明白,这是防止她夜间逃走。每天晚上,她第一个上床,早晨最后一个下床。她已经断了逃跑的念头,即使逃出家门,也不知道怎样才能逃出大山。夜间,她强烈地思念家乡,思念亲人。而最让她思念的是奶奶。她是奶奶带大的。小的时候,奶奶教她唱歌。奶奶教的歌,她现在都清楚地记得:
  
   看吧,我们生长的村庄,
   从深夜的黑暗里,
   传来了呻吟。
   啊!少年人的心中,
   涌起了复仇的热血。
   起来,走向战斗的疆场,
   为了保卫家乡。
  
   奶奶的父辈都是抗日游击队员。奶奶从他们那里学的都是抗战歌曲。后来,奶奶又把这些歌教给了英顺。此刻,英顺卷缩在遥远而陌生的地方生死未卜,孤寂中想起奶奶和这支歌,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三)
  
   这天,大哥出去时间不长就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他一进门就把一个纸包交给老婆,说:“收好了!”然后把英顺叫过来,用手比划着说出了两个字:“延吉!”。他把英顺推到那个年轻男人跟前,让那人拉起她的手,并说了一句:“拉住了!”大哥拉起她的另一只手,指着那个男人对英顺说:“他,延吉,走!”说完三人一起出了门。
   院门前停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大哥让英顺和年轻男人上去之后,自己开着拖拉机出了村子。
   拖拉机开到另一个村,在一个院门前停下。大哥扶着英顺下车,进了屋门之后才把手松开,对那个年轻男人说:“好了,人交给你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管了。”说完转身就走。
   英顺像是明白了什么事情,喊了一声:“大哥!”就向门外冲去。年轻男人一把将英顺拽了回来,迅速关了门插上了门栓。出了门的大哥没答应也没回头,大踏步走出院子,迅即开起拖拉机走了。
   英顺哭起来。年轻男人这时变得和蔼了,拿来毛巾替她擦眼泪,小声哄着她:“别哭,别哭,到家了嘛,到家了,过两天我带你出去玩,啊,上城里,去看电影,下馆子吃好的,别哭了。”
   过了一会,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年轻男人给她开了门。英顺听见他朝那妇女叫娘。娘仔细看了一下英顺,和年轻男人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目光,问道:“多大了?叫啥名?”
   年轻男人说:“不知道,还没问呢。”
   娘回过头问英顺:“你多大了?叫啥名呀?”
   英顺茫然地摇摇头。
   娘又重问一遍:“姑娘,你多大了?几岁了?叫啥名?”
   英顺仍然摇头。
   年轻男人说:“她是朝鲜人。”
   “朝鲜人?真是朝鲜人?”
   “是,真是朝鲜人。他们一开始就说了。”
   “朝鲜人就朝鲜人,只要人好就行。”娘想了想又说:“那咋办?得给她起个名呀?叫啥名?”
   年轻男人说:“我想好了,就叫金花吧。我叫金锁,她叫金花。”
   娘点了点头:“也好,就叫金花吧。”她转向英顺说:“姑娘,你的名叫金花,金—花,他叫金锁,金—锁,记住了,金花!金锁!”
   英顺一脸茫然,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吃饭的时候,金锁娘在外边喊了一声。金锁拉起英顺的手到另一间屋子里去吃饭。这间屋子大一些,有两张床,还有饭桌。金锁爹也回来了。吃饭的时候,他们小声说着话。金锁娘不停地给英顺夹菜。吃完饭,金锁娘向金锁叮嘱了一句话。金锁拉着英顺的手回到他们自己的屋子里。英顺注意到,这家的院门也是上着锁的。
   天黑了,金锁指了指床让英顺睡觉。英顺衣服也不脱,上床躺下就睡。金锁随后在英顺身边也躺下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黑以后,英顺依旧和衣躺下了。金锁拉灭了灯,过来伸手摸英顺,被英顺用力甩开。他又伸手过来,又被用力甩开。如此反复几次终未得逞。
   第三天吃早饭时,金锁娘叫金锁把金花送回去再回来一下。吃完饭,金锁把金花送回去锁了房门又来到娘的屋子里。娘问金锁,夜间干事了没有?金锁摇摇头一脸的沮丧。金锁娘问:“为啥咧?她咋说?”
   金锁说:“她咋说?她又不会说中国话,碰都不让碰。”
   金锁娘说:“这是咋说咧?她不让碰你就不碰了?还等着她来找你呀?你还是个男人不?咱的钱不能白花了吧!”
   金锁发狠地说:“中!”
   这天晚上英顺一躺下,金锁就过来纠缠她。他先在她身上摸,又要亲她的嘴,又要脱她的衣服。英顺一直奋力反抗。她大喊大叫着,用手推,用脚踹,直到咬破了他的手指。金锁打了她一巴掌,这才消停下来。
   金锁的爹娘知道了情况之后,商量了一下跟金锁说,不能着急,慢慢来吧,得有耐心,不信她能扛一辈子。先叫她干活,不能白吃饭。
   从这天开始,金锁夜间没再纠缠英顺。但英顺仍然没有放松警惕。漫漫长夜中,她和衣卷缩在床角。金锁紧挨在她身边,生怕她夜间逃出去。英顺没有逃跑的念头。她知道自己打不开门,跳不过栅栏,也不知道往哪里逃。她只是更加强烈地思念家乡,思念祖国,思念亲人。她想起了奶奶教给她的另一支歌——《将军之歌》:
  
   长白山绵绵山岭沾满血印,
   鸭绿江水曲曲弯弯漂着血痕。
   年青的游击战士他是谁?
   卓越的爱国者他是谁?
   啊——英明的将军,
   热爱你,金日成!
   啊——伟大的将军,
   我们的领袖,金日成!
  
   她每天以泪洗面,在心里默念着这支歌,熬过那一个个艰难而痛苦的日夜。
  
   (四)
  
   一天,乡派出所的李警官骑自行车到冯家村巡访。有几个农民坐在场院里聊天。他们说,冯金锁家里花钱买了一个听不懂说话的外地女子。那个笨蛋冯金锁竟然好几天都不能降服买来的媳妇。李警官听后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起拐卖人口的案子,便到冯金锁家去探访。
   到了冯金锁家,发现他们大白天还锁着院门,李警官就觉得反常,进屋后果然看见了一个陌生少女。那少女怯生生的眼神证明她就是一个外地人。李警官问金锁:“这个姑娘是谁呀?没见过。”
   金锁说:“俺媳妇。”
   李警官问:“你媳妇?你结婚了?啥时候结的?”
   “是呀,刚结的,没几天。”
   “媳妇是哪里的?不是本村的吧?”
   “不是,是外地的。”
   “外地的啥地方?”
   金锁含糊地说:“外省的。”
   李警官转身问金英顺:“姑娘,你叫啥名字?”
   英顺不说话,脸上毫无表情。
   金锁说:“她叫金花。”
   李警官又问:“金花?你老家是哪里的?”
   英顺仍然不说话。
   金锁说:“她是哑巴,不会说话。”
   李警官笑了:“不会说话?不会说话也得请客。你啥时候请我喝喜酒呀?”
   金锁露出了一点紧张慌乱样子,连说:“要请,要请的。”
   李警官打着哈哈,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走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李警官和另一名警官骑着一辆三轮摩托车重来冯家村。摩托车直接开到冯金锁家门口停下。
   金锁出来给警官开了院门。进屋后,发现英顺和金锁的爹娘都在这里。李警官直截了当地说:“冯金锁,在你家里发现了来历不明的人,我们要带走审查。”
   金锁说:“她咋来历不明?她是俺媳妇!”
   李警官问:“是你媳妇?你们有结婚证吗?”
   “还没有,俺们马上就去登记。”
   “她没有户口,怎么登记?”
   “她有户口,咋没有户口?”
   “她的户口在哪儿?拿出来看看。”
   “还没迁过来。”
   “没迁过来?没从哪儿迁过来?”

共 6904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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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朝鲜与中国一衣带水,而且中国东北三省也有朝鲜族,两国世代友好。作者所描述的场景,在九十年代,确有类似事件发生。但经过两国警民的合作,交流,现在已没有这种情况。本文中金英顺的遭遇令人同情,人犯子的行径令人痛恨,金锁的愚昧无知令人感叹。好在,中国民警最终解救了金英顺,结局是好的。彰显了正义和美好。文章结构紧凑,行文流畅,正风正向的同时,也给普通民众敲起了警钟,呼吁人间真善美。感谢赐稿推荐共赏。【浪花诗语编辑·望雪】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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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望雪        2019-05-21 15:42:15
  编按不当之处见谅,遥祝编创愉快,文丰笔健。
悠然、坦然、超然、了然、顺其自然。
2 楼        文友:陈兵        2019-05-22 08:39:55
  谢谢社长点评。顺祝撰安。
陈兵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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