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我似乎得了一种怪病，脸经常不自觉地发红，弄得我跟喝了二两烧酒一般。时间一久，老婆先是坐不住了，说你去市里大医院瞅瞅，别是得了啥毛病。我一想也对，病从口入，这年头吃的喝的不保准，啥病都得。
　　 我去了市里一家有名气的大医院。看病的人挺多，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排成一溜长队，人挤人，人挨人。就是没病的人到了这儿地，也觉得自己头晕。为把病因看透，我花十块钱挂了主任专家号。据说，只有副主任医师以上资历方可称得上专家。
　　 时近晌午，才轮到我。进诊室一瞅，接诊的是个女医生正打着电话，她的胸牌告诉我这是主任医师。女主任医师大约四十多岁模样，长得白净面子，戴一副近视眼镜。她一边示意我坐在桌子旁的板凳上，一边放下电话。随后右手食指轻轻撩了一下自己的左袖口，露出小坤表，瞄了一眼。
　　 她面露微笑，十分温和，问：“你哪不舒服？”
　　 我说：“主任，你看我这脸不疼不痒，总是发红。”
　　 她很仔细地查看了我的脸，又询问我对药物啊、食物啊有无过敏史。尔后，拿起笔开列出一张单子，对我说：“你到放射科划价，快去做个脑电流图，报告出来我再瞧瞧。”
　　 我拿着单子一溜小跑赶去放射科，找到脑电流室，用手指轻轻磕了两下门。从门的半开处，探出一位身穿白大褂女医生的半张脸，正好堵住门口。她问：“做啥？”
　　 我把单子递上去，又陪了一个笑脸说：“大夫，我做个脑流图。”
　　 女医生瞟一眼手中单子，用右手食指轻轻撩了一下自己的左袖口，露出小坤表，瞄了一眼。十分客气对我说：“不好意思，你看马上到点下班，现在做也做不完，下午你早点来。”
　　 “大夫，我、我大老远从乡下来一趟不容易，晚了赶不上车。您看我这脸，费费心，照顾照顾。”我只得说拜年的话。
　　 “这事哪有照顾的。”女医生盯着我发红的脸，好似我偷了她的钱包一样盯着我。
　　 “门诊主任说她等我做完脑流图，要看看结果。”我忙把主任医师抬出来。
　　 女医生嘴里“哦”了一声，不情愿地说：“那你进来吧。”待我进屋，她眼睛盯着我的脸问：“你公费自费？”
　　 “自费，我自费。”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女医生的语气忽然变了，变得十分柔和地说：“既然你是自费，咱们来个省事的。这费用开票是二百，我晚走一会儿，你给我一百不用去开票，你不吃亏，我算加班，你愿意我马上给你做，马上出结果。”
　　 “那、那赶情好，只是……”我的心一下收紧，不知是担心花了钱怕没准头，还是觉得她说话如此直白，我一时分辨不清。
　　 女医生似乎看穿我的心思，先安慰后叮咛，说：“没有只是。这结果保你准确无误，你只管放心。不过，你得了便宜别乱说。”
　　 我一边儿点头应着，一边儿伸手摸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红票递给她。我觑她一眼，她的脸居然不红。
　　 坐在门外椅子上等检查结果。我暗自比较，门诊那主任专家多热情，说的话让人心里热乎乎，而放射科的医生咋这叫人堵心？正胡思乱想，放射科的门又半打开，探出女医生的半张脸。我忐忑地从椅子上站起，伸手接过报告单。忙问：“大夫，您看我这病……”
　　 “挺正常的没啥事，你快去吧。”女医生关上门，不再理我。我心中自是欢喜，也没说谢，径直跑回专家门诊。
　　 主任医师还在诊室等我。我一脸笑意，将检验报告递上去。她把报告拿起来，在上面溜一眼说：“你这脸红的病还需进一步检查，做个CT，住院观察两天，别耽搁了。”
　　 我感觉血流加快，心慌了。望着主任医师说：“放射科的医生说我挺正常的呀！”主任医师一听我这话，脸上跟铺了一层霜似的，与之前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她语气加重，似在质问我：“你是找她看病还是找我看病？”
　　 “主任，我……”我哑然。手里接过主任医师开的住院单，觑她一眼，发现她的脸仍旧白白净净，居然一点不红。
　　 待我出院之后，便去找在市戒毒所当所长的表兄诉苦。恰巧遇见给我看病的那个主任专家红着脸，从表兄的办公室匆匆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