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雨润禾苗,情怀田地(散文·家园)
槐花去后,地里的秧苗悦动着青春的风采,夹杂着风的冷雨和晨露,向你向我述说着初夏梦和情怀。不知何时,离别了太多词赋幽情的人们,更喜欢田间的禾苗和伴着苗儿的那份潮湿。
地是湿的,就连那交给田地的心也是湿的。麦收前的雨仿若缠绵在身边的灵伴,不大,不小,也不愿匆匆地离开。雨连天,把地里的苗儿浇灌得葱绿葱绿,像知足的孩子无欲无求,只愿陪着太阳傻傻地摇动自己的柔软,把所有与之相识的人心摇酥了。
禾苗如是,小草如是,野蔬也这样。如此不分主次的张扬,让农人的心多了些许的忧虑,担心小草和野菜抢了苗的风头,影响了丰收,影响了小苗的快乐童年。
那是一个雨水丰盈的年代,也是我们耕种时最绿色环保的时代,也是上天对我们的付出相对吝啬的时代。农药的记忆,就是天方夜谭,除了书中偶有记载,现实中真的几乎看不到。小草充沛的生命力比庄稼强多了。花生椭圆形的叶子充满了梦幻,在你的眼前编织成了一幅条理分明的图画。纤小的草儿刚刚把头露出,忽闪着好奇和新鲜,只三两天的功夫,那纤细的叶片就冲破了花生苗的覆盖,填充了个土地明晰的空间,丝丝落落的根须缠绕着禾苗的根子,逐渐逐渐让自己的风头盖过它而成为大地的主宰。朦胧的烟雨迷幻着梦的世界,助推着野菜和小草的霸气,而庄稼则成了被欺负的对象,逐渐从主导的田地的舞台上退却。
细雨散去,躲避在屋里心细庄稼的农人们,迫不及待地来到田地里,查看苗情,查看地里草荒的状况。我们的犁和黄牛派不上用场。那在春天立下汗马功劳的家伙,只能呆在院子的角落里,等待着一个季节的到来。
刚刚吃过早饭,天上的乌云还未散去。他看看天,又看看窗外自由穿梭的雨燕,手中抽了一半的卷烟还在冒着火星。应当下地看看去了。他心里想,一直几天来的雨地里的苗儿不用说,可是,那可恶的草一定风头更猛了。
收拾完桌子碗筷的梅,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流露出与他同样的想法。刚刚上小学的儿子,撑得边打饱嗝边挑逗着那只可爱的小花猫。得下地去,一旦主意打定,就立刻出发。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推门来到院子里,一股潮湿扑面而来,冲走了几天来的某种情绪。她回身把屋门关好,拉起孩子的手和我一起推开用木框和高粱秸编的梢门。雨后的街上空空荡荡,没有几个行人。晨起的潮湿略微有些凉意。她捻了捻衣服,把孩子敞开的衣服扣上,略微有些衰弱的身体打了个寒颤。
大街上,弯弯曲曲的车辙印相互交织,如像一条条小蛇缠绕在一起。片片水洼欢动着小小的波纹,就像时光中漾起的情思直撩拨人的心底。胶皮鞋踏过饱满水的泥土,节奏轻快而又单调。孩子故意把声音踩得响响的,噗噗的音节,就像学校老师打的架子鼓。
走出了村子,把村东的小河抛在身后。急切的他们不想说话,不想应和着街道上狗的嚎叫和院子里鸡的长鸣。路在脚下变得越来越泥泞。强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道地里的活能不能干,都这些天了,草一定长得好高好高的了。心也像那块荒地,长出草了。
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三十来年的强。第一次听说有人放弃了这片土地,到市里去买破烂,而且还挣了不少钱。他被那一个个挣钱的故事所打动,也想进到市里那繁华的世界里,像那些人一样去淘金。可是,面对眼前这些需要料理的庄稼和蓬蓬勃勃的蒿草,他又舍不得。跟在后面的梅知道强的心事,她又何尝不愿意像传说中的破烂王那样挣大笔的钱回来。可她又知道土地在强心中的份量。
听说生出去好多天了。家里的地里草长得比苗都高。他媳妇没黑没白的料理,就是料理不过来。梅心里想着,想着,不由得就念叨出来。强的心里咯噔一下。钱再多也不能让自家的地荒到那种程度呀!强的心里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在他看来,不好好料理这片土地,不好好对待自家的苗儿就是犯罪。他不想做一个被人戳脊梁骨的罪人。
零零星星地,人们开始往地里走,抗着大锄的汉子们把头仰得高高的,想把头伸到黑云里,戳破它的障幕,让丝丝缕缕的太阳把自己的周身妆扮得美美的。拿着薅锄的女人们抒发着自己的个性,唠叨着心中的畅想。天空不愿将忧愁散去,留下朦胧的远方和缀满雨的魂魄的杨树,槐树,桑树的枝条绿叶,浮动着俗世间的清新,濡湿。跟在男人的后面的女人哪,不愿冲到前面阻挡他们的锐气。让年轻躁动的心在历史的绵延中主导着飘进的步伐。
小草旺盛地生长着,它能感知雨水的力量转化成的机遇。他们要像男子汉们那样主宰天地,疯狂,贪婪,欲望丛生。禾苗显得力不从心,他们没有男人的魄力,也没有女人的韧性。他们委屈地裁剪着自己的空间,生长的速度。花生苗一垄垄混沌了自己的魂魄,就像受气的丫鬟,减缓了激情。 强穿过了一排杨树林,踏着青草厚厚的情怀拐进了属于自己的花生地。被雨清洗过后的苗儿的绿色浅显了许多。铺展开泪水盈盈的椭圆祈求着我们的援助。霸气的蒿草仍旧威风凛凛地覆盖着畦垄间,圆圆的水珠装点着他们的灵气。一晃一晃地真是神气。
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花生,小草,盯着这个世界中需要自己铲出的那些可恶的阻挡丰收之梦的蒿草。可外边那些故事的诱惑又一次次把他的心揪起来。唉!发自心底伸出的一声长叹,让那淡定的心有些把持不住了。握在手里的锄柄抬起又放下,深入草丛中的锄刃带动着大块的草和草根脱离了土地而反转过来,以前得心应手的锄啊!今天怎么有些心神不定。可怜的苗小小的根须有的被斩断。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不断询问着自己,一股忧伤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耪地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这是谁都知道的。可那来自于自家村里的故事传播之后,他真的再也不能淡定下来了。生在那个大潮里怎么样了,真的赚了那多钱吗?以至于自己的老婆管不过地来他也不回家?梅用手清理着铲起的热草。把铲坏了的根用土埋了又埋。面对着心神不定的强,她提醒了好几次。可她的心里也说不上是啥意味。想想生的媳妇,想想她家的地。恐怕再起早贪黑的也就是那样了。她也羡慕那些人淘金的故事,也想让强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挣好多好多的钱让自己的生活好起来。
可是,面对着风雨过后的土地,她又退缩了,失去了土地,就失去了自己的根。一旦他真的迈出了那样的步伐,自己不就是第二个生媳妇那样的结局吗?
他们就这样往前推进着自己的时间,心在云的朦胧中忐忑不安。被耗完的垄头的界限又一次清晰起来。被划拉到一块的蒿草装进袋子里背到了地头上。
一位老人背着手路过这里,眯起眼睛,看看花生苗,再看看收拾过的垄头。脸上罩上了一层浮云。他是强的本家的二叔,一个在土地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庄稼人。在地头上边拔草边玩耍的儿子跑过去,亲密地搂着老人的脖子叫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老人拉起孩子的手亲热地抱在怀里。强哥梅停下了手里的活来到地头边。跟二叔打着招呼。强掏出烟卷和打火机递过去。老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旱烟抽着好。
心里长草了吧!老人目光投向那片庄稼,强没有说话,使劲地唑着烟。闪耀在烟头上的火星迷茫地升腾起一圈圈迷烟。和老人长长袅袅的旱烟的烟圈交汇在一起,在空气中寻找着自己的方向。
梅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望一望无际的田地,看看逐渐稀薄了的乌云。此时的他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风云变幻的天空。
远处,生的媳妇还在苦苦地坚守着那块土地,消瘦的身体有些驼背,黝黑的脸上大大的眼睛也看不透云的迷茫。乌云还在勉强支撑着灰色,相信太阳在上面已经迫不及待了,用不了多长时间会用灿烂的光辉剥开这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