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难忘的农场电影放映员生活(散文·旗帜)
周日难得有机会去电影院看电影。坐在舒适豪华的剧院里,戴着4D眼镜,看着刀光血影和山呼海啸从头顶上掠过,任由震耳欲聋的声音灌满耳朵,感受着新时代电影给人带来的强烈震撼与冲击。脑海里闪现出四十年前那个寒冬的夜晚,自己短暂而难忘的电影放映员经历,不禁感慨不已。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父亲转业去了地处海岛的崇明长江农场担任领导,原本读高三的我,也跟随父亲来到农场。到农场后却发现,这里没有实行高中三年制学籍,只有两年高中。于是我这个还没有毕业的高中生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开始工作了。经过父亲那些热心的部属推荐,我进入了农场电影放映队,成了一名电影放映员,这在农场里算是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工作,这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工作。当时,那种告别学生时代的喜悦令我兴奋不已。
一大早,我就跟着父亲来到了位于农场场部后面那排低矮的平房,开始了我电影放映员的生涯。
原本以为放映员不就是在电影院里放放电影吗?这种工作多舒服,工作量不大,还能免费看到电影,我很满意。
可上班后才知道,农场的放映员绝不是仅仅在电影院里放映那么简单,除了正常的固定放映外,还有大量的下工厂、下连队为基层职工放电影的任务,而放映之中的艰辛是我始料未及的。
第一次下基层放映,是远离场部中心的偏远农业连队。下午四点半刚过,我们正在做着放映前的准备工作,忽闻“叭叭叭”的拖拉机声,队长大声说:“车来了,准备搬运器材。”
我和大伙一起搬运着放映器材到室外,只见一辆冒着热气的手扶拖拉机仍在“叭叭叭”的大声发动着,车上跳下两个头戴面帽、裹着棉大衣的知青从我手中接过器材放到车上。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拖拉机和嘻嘻哈哈搬运器材的同事,心想:难道就坐这鬼东西去放映吗?
队长是位退伍老兵,他看透了我的心思,从屋里取出面帽和大衣帮我穿上,招呼队员们快上车。
眼看队员都上了拖拉机,队长把我拉到驾驶员的副座上,自己也和大伙一起爬上了车厢。
拖拉机沿着高低不平的后大堤土路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深秋的农场寒风刺骨,阵阵北风在耳旁呼呼直响,长这么大头一回坐拖拉机,竟然是去工作,真有点失魂落魄的感觉。
开车的知青望了望我说:“是新来的?不习惯吧,慢慢就好了,我原先也不习惯。”我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一到连队,只见打谷场上已经有不少知青和老职工子女在寒风中等待我们了,更多的人一见我们到了,纷纷拿着方凳、长凳、小竹椅等涌来,那阵势跟过年似的。
我们迅速在打谷场前方架起白色的大幕布,安装放映机,随后连队干部邀请我们去食堂吃饭,并命令两名知青看好放映器材。
食堂师傅热情地为我们送上专门烧的菜,满心欢喜地边抽烟边看着我们吃,让我原本失落的心情又渐渐恢复,我第一次被这些知青们的真诚和热心所感动。
那位司机显然把我当成了小弟弟,他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肉,队长也关照我多喝点汤取暖,一会在露天放映会很冷,并悄悄对连队指导员说:“这是我们农场新来书记的儿子,刚参加工作,第一次下连队,一会让他到连部休息吧,他还是个孩子。”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我和队长说:“不要,我要和你们一起工作,我能行的。”
队长微笑地拍拍我的肩说:“受不了就自己回连部休息。”
电影开场了,我坐在队长旁边,负责将刚放完的电影胶片用倒带机重新倒好,以备另一组在其他连队放映的跑片员来取。
风越来越大,脸早已冻得麻木了,手指也僵硬了。
队长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到连部休息,想到队长和农场职工的信任和希望,我摇摇头咬牙坚持着,队长和两位放映员师傅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更坚定了我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决心。
我扭头向四周张望,只见寒风中,观众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即便是小孩也都全神贯注地观看,对于偏远农业连队的知青和家属来说,这恐怕就是一年难得的文化大餐了,没有什么比看电影更有吸引力了。
忽然,我在人群中看到那位拖拉机驾驶员,他对我挥手示意,并竖起了大拇指,我欣慰地笑了。
当电影散场后,我们收拾完器材,在全连知青职工的夹道欢送下,离开了连队。许多职工纷纷拉着我们的手一再说:“有机会再来我们连,我们都喜欢看电影。”
重新坐着拖拉机摇摇晃晃回到队部时,我已经冻得浑身冰冷,看到那位驾驶员和另一名知青在同我们握手道别,赶紧上前和他们紧紧握手。想到他们还要顶着寒风开回连队,我由衷地对他们说:“路上小心,多保重。”
他俩笑着说:“放心吧,我们经常走,习惯了。”说完就驾驶着拖拉机离去了。
一个月后,征兵跟着开始了,这是自卫反击战后首次征兵。面对兵源困难的局面,刚上任农场党委领导的父亲把目光投向了我,希望我带头去应征。于是,我放下了手中的胶片,转身加入了人民子弟兵的行列。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然而那短暂的电影放映员的工作,是我人生第一个难忘的经历。那个北风呼啸的寒冬夜晚,打谷场上裹着大衣看电影的农场知青,还有冒着黑烟,晃晃悠悠的拖拉机,却始终在心里珍藏着,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