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园】一天一个怪故事之手表
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是二十年前的故事,应该算是老故事了。不过无论多么老的故事,只要你没有听过,那都还算得上是新故事,你说呢?
故事发生在金沙县,金沙是个美丽的地方,大大小小有十多个乡镇,这些乡镇里有无数的人,这些人有穷也有富,穷人有穷人的故事,富人有富人的故事,而现在我说的,是一个孤儿的故事。
孤儿从小就死了爹妈,他是靠着村里老乡的接济才长大的,原来家里盖的土墙房子已经垮了,于是孤儿在自家的土地上用包谷杆围了一个房子,房子的顶用油毛毡盖了,房子里有一张床,还有锅碗和瓢盆。
每天,孩子就出去挖地,播种,然后回家煮饭吃,年复一年,孩子长大了。
孩子的房子面对着一座山,山下有个洞,洞里很是幽深,很是神秘,据说里面可以通向很远的地方,而且里面还有河流,但孩子没有进去过。很多野孩子爱去玩,他们脏兮兮的爬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但孤儿对他们的冒险不感兴趣。
这一年的夏天,村子里来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路过他房子的时候,对这奇怪的建筑感到非常的惊讶,在惊讶和好奇的驱使下,他们来拜访孤儿,孤儿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他招呼他们吃饭,但他们拒绝了。
孤儿知道他们的来意,看着两个孩子兴奋的表情,孤儿感到很无聊,但让他好奇的是,其中一个孩子戴了块手表。那是块闪闪发光的梅花表,在那个时候,手表是尊贵的象征,是时代和财富的象征。
孤儿马上被那块手表迷住了,当他要求那孩子摘下来给他看一眼的时候,那孩子笑嘻嘻地站起来,和着另外一个孩子走出了他那包谷杆做的房子。
从这个夜晚开始,孩子便开始做那块手表的梦,他梦见自己躺在一片黑色的河流中,自己全身湿淋淋的,眼睛紧闭着,当自己的手腕上却戴着那块闪闪发光的梅花表。
这个梦境让他很是困惑,但他喜欢这个梦,因为梦里的自己戴着梅花表,那块闪闪发亮的,象征着尊贵的手表。
梦里的自己紧闭着双眼,脸上带着满足而幸福的微笑,但奇怪的是眼角却有着晶莹的泪水,孤儿想,也许梦里的自己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吧,但那只是梦境而已,既然是梦境,又怎么能够当真呢?
孤儿和乡人闲聊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聊到他这个梦境,他说自己肯定会戴上一块梅花表的。乡人们都嘲笑他,因为那时候手表可不是人人都戴得起的,那需要一大笔钱,这笔钱可以让一个贫寒的家庭简单地过上一年了。
所以孤儿的梦想毫无悬念地遭到了他们的嘲笑,但这可怜的孩子已经被那个梦境给迷惑了,他相信自己能够戴上一块手表,他相信自己通过努力能够戴上一块手表。
孩子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去挖煤,在穷苦的人们看来,挖煤无疑是条赚钱的捷径,虽然挖煤有很大的风险,搞不好就会闹出人命,但孩子为了他的手表,他别无选择。
在他即将上路的时候,好心的乡人对他进行了深入的分析和真心的规劝,但孩子执意要去挖煤,他要去离这十多里远的煤山,他要深入到那幽冥一般的地底,挖出自己的梦想,让那闪闪发光的手表戴在自己的手上。
孩子的梦境随着他来到矿山之后越发的生动鲜明,他甚至可以在梦境里看到自己衣服角滴落的黑水,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微微上弯的唇角和脸上细微的绒毛,不过最为真实最为璀璨的,莫过他手腕上那块闪闪的梅花表。
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那手表发出的滴答之音,那声音如同天籁的绝响,在他的耳回里进行着一遍又一遍的萦绕和共鸣,宛如巨大的交响曲轰天而起,却如绣花针般寂静地掉落。
在此起彼伏循序渐进的幻听中,他好像看到自己已经过世多年的父母在遥远的天幕上用绝望的表情望着他,但他读不懂他们的焦虑和悲伤。
在梦境里的自己躺在一汪黑水之中,无比的恬静,无比的安详,那块手表宛如一个小小的月亮,反映着美丽的白光,那白光穿越过层层的雾一般的时空,他仿佛看见自己小时候父母的笑脸。
他感到幸福是这样的温柔美好,梅花表代表了回忆,代表了亲情,代表了他的未来。
孩子很快就适应了矿山的生活,他的钱一天天的积累着,在他弯腰驼背地将那沉甸甸的煤块放在大秤上时,他感到自己梦想变成现实的日子一天天的临近了。
他在黑夜里反复地梦见自己躺在黑水之中,手腕上戴着那块手表,除了这些,他还仿佛听到自己父母的呼喊,呼喊凄惨而悲凉,和场景一样的真实,到后来,他觉得那些呼喊都不是父母的,倒是像极了送别的乡人,而且那些都不是呼喊,而是低声的哭泣和叹息,这些声音都是不详的。
事故发生的时候,孩子正将手里的十字镐戳进深深的地层,这次有点奇怪的是,镐尖扎进去的时候,随着镐尖的扎进,地面居然渗出一股黑水。
孩子很好奇,他转头想问那些老工人是怎么回事,但老工人都很忙,于是孩子就将镐拔起来,准备再挖一下。
这时候,一个老工人突然发现了这个细节,他大喊,爆水啦!
工人们如同无头苍蝇般疯狂逃窜的时候,孤儿正望着那黑水发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梦里的黑水。
这个时候,那黑水突然像凶狠的蟒蛇一样从地底钻了出来,一下就击倒了孩子。
水流来得如此凶猛巨大,孩子甚至连叫都没有叫出来,他就被冲进深邃的煤道里去了。
煤矿上挖到黑水,大都是别的矿蓄积的水窖,那些水窖一般都很大,一旦挖到这样的水窖,有经验的工人绝对不能拔出镐尖,而是应该快速逃离现场,但孩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他拔出镐尖的时候,那黑水就巨蛇一般将他冲去。
挖出孩子尸体的时候,围观的乡人发出叹息,那些软心肠的妇女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抽泣。乡人们都知道孩子是为了一块手表来挖煤的,但没想到,这块手表居然要了他的命。
孩子紧闭着双眼,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湿淋淋的他躺在一汪黑水之中,表情无比的安静和祥和。
他的手腕上戴了一块手表。
那块手表是乡人们想像着手表的样子用纸剪出来的纸表,虽然样子不太好看,但对于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这些已经足够了。
乡人们都说,孩子太想要块表了,他生前戴不成,死后我们成全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