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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在我准备再度回北京工作之前，曾跟表妹两口子，表弟两口子聚在一起，吃了顿晚饭。饭菜如何，口感亦如何，至今已记不得了。想必即便是货真价实的美食家也无法记住某年某月某天里的某一顿饭菜的口感味道是什么样的吧，唯一能够在我心中留有记忆的只有在桌上的谈话。
　　 他们很不解我为什么要再一次离开家乡，或许跟他们都成了家有关吧。作为普通百姓，家对于人生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既是牵挂也是责任，既是相伴也是相守，既是操劳也是幸福。但于我，家却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家应该像是房车，不要太豪华，不要太高调，有床，能躺下身子安睡，能遮风挡雨就行，开到哪儿就在哪儿过，尽可能多的看看窗外的景致，管它是什么颜色，看了就好。可能这也跟我尚未成家，尚未有一份保靠的工作有关吧，倘若我也像他们似的结了婚，有了孩子，相信对于生活和家庭的看法势必会发生极大的转变。
　　 自由的人生应该尽量去向往自由的生活，真实而纯粹的自由本就是孤独的，即使有情、有爱、有恩、有仇、有家、有业，却还是孤独的，心中的自由是任谁都无法禁锢的。但是这样的人往往会感觉到痛苦，因为无法割舍的东西太多，想要追逐的自由之中所包含的东西也太多，所谓两难境地，最是难择，只能继续痛苦；同样的，若每天每时每刻心存各类挂念，纵使身子是孤独的，那也算不得孤独，纵使自由，那也算不得自由。然而，这样的人也是非常痛苦的，仅那一份挂念，就足以让他寝食难安，因为住在心里的那块遥远的地方里，有他鞭长莫及的爱；而我，貌似真的没有什么牵挂，只想要做自己认为对的，尚且喜欢的事。
　　 很难说我这种想法是极致的自由，还是极致的自私，可能自由与自私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是近义词吧，就跟勇敢与逞强、自信与自大、忍耐与软弱、理想与野心、梦想与欲望一样，看上去褒贬相对，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完全相同。
　　 我依然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远要高于亲情的。为什么？因为爱情和友情是自己选择的，而亲情则选无可选，避无可避，只能认命。
　　 看上去很极端的一段话，可实际上呢，确是普遍社会下的缩影，难道不是吗？
　　 同桌的两对见我吃相依旧风卷残云，不嗔亦不怪，貌似没有什么人或事或物能够令我瞬间蜕变，失掉真我。但是呢，我却阻止不了他们调侃我，打趣我。
　　 “我说，哥啊，你去北京可有段日子了，怎么还没有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啊。”
　　 “坏习惯？哪儿坏了，净闹。为什么要改？我的习惯难道不好吗？”
　　 “没看到哪儿好。”
　　 “现在上面不是号召‘不忘初心’嘛，我始终贯彻该精神觉悟，难道有错吗？”
　　 “你呀，还是这么能抬杠，难怪找不到女朋友。”
　　 “……”
　　 “对了，去那边工作有相中的没，带回家让我们认识认识啊。你看，我们都比你小，可都当爹做妈了，现在就差你给我们带回来个嫂子了。”
　　 “嫂子？你们不是有嫂子吗？”
　　 “哎哟，废话，那是大哥家的。再说了，我们跟大哥的关系当然没跟你好啦。我们想要你有个媳妇，属于我们的嫂子。”
　　 “目前还没这个打算。”
　　 “都三十岁了，还没玩够吗？”
　　 “别说三十岁了，八十岁的该玩也得玩啊，不然人生也未免太枯燥了。”
　　 “八十岁也不找？一个人一辈子？”
　　 “我主要是见过了太多婚后夫妻生活的惨淡，每天吵嚷不断，每天蝇营狗苟，每天痛苦不堪，觉得结婚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那种生活我到现在都还没搞不明白，究竟图的是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求求这帮结婚的，可别祸害下一代了，好不。”
　　 “是不是大姨、大姨父（我父母）给你带来了什么不好的视觉感官啊？”
　　 “有吧，但是并不多。主要是没钱，人穷，生活起来难免愁肠百结。”
　　 “这倒是实话。再有，自打有了孩子，每天都得围着他转，一点儿自由都没有，以前朋友一起疯，一起狂，喝酒到天亮，麻将打通宵，网游怼到吐。再看看现在，真就像你说的似的，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等死，别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了。”
　　 “其实我们都一样，虽然都喜欢古龙的书，却看不上古龙的为人，但是呢，又都或多或少向往古龙那样的生活，对吧。”
　　 “你在说你自己吧。”他们齐笑之。
　　 “写书挣钱，找好几个媳妇，生了孩子全由媳妇照看，自己则吃喝玩乐嫖赌抽，啥也不耽误。我想但凡男人，都会萌生这样的情结愿望吧。”
　　 “回归本质，首先你得有钱。没钱，那都是扯淡。你妹夫要是能给我买套大房子，按月缴纳三五万抚养费，我也让他随便玩，我都不带管的，可他有吗。反过来说，你也没这个条件呀，所以呀，男人都有这个想法不假，但前提是你得有条件，有钱，没钱，顶多就是个想法。”
　　 我一边吃着饭菜，一边跟他们四个畅聊，再配上一瓶家乡特产的天湖啤酒，我现在最多只能喝一瓶啤酒，若非弟弟和妹夫执意，我连这一瓶都懒得喝，我属实对酒没瘾。
　　 我们的谈话从兴趣开始，却到钱而止，可见钱对于生活的重要性是连傻子都明白的。毕竟我见过很多名义上的傻子，却也深知他们并不傻，你骂他，他也会骂你，甚至打你。你若给他钱，他就会感谢你。这种人，真的傻吗？感觉比我还要聪明嘞。
　　 在男人心中，又有哪一个不存在着古龙似的情结呢？只不过有些人为了纯粹的品性上的高尚压抑住了这份情结，而有些人则为了彰显自己的高尚尽量把这份情结藏匿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等到哪天真的被发现了，也只能认命，被人冠以所谓渣男的称呼，但心里面貌似对这个称呼丝毫不以为然，因为众所周知，渣男也是需要资本的，很多男人想当渣男还真就当不上呢，譬如我。
　　 所以说，有时候高尚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本质，而有时候高尚却是一份忠于现实的无奈。极少有人是绝对按照所谓道德标准走的，因为至高无上的道德标准的定义永远只有一个——禁欲，禁一切之欲。
　　 欲都禁了，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呢？没意思的人生，还留它作甚啊。
　　 我不想祸害谁，更不想祸害我自己，所以直至今日仍然以天为房，以地为车，兜兜转转，转转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