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野征文“风雨七十年”】石闸沟传奇(玄幻小说)
1.
睡梦中,忽然惊厥了一下,就醒了。
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和许多人一样,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滩喁喁前行,风在耳畔“呼呼”地吹,鸟儿在树荫里“啾啾”地叫。
忽然,有什么东西把我绊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色如黄土的蛇,有胳膊那么粗,正从我的脚面爬过。瘆人的冰凉使我的头发,瞬间立了起来,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蛇终于爬走了,我慌不择路地朝家的方向逃去,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忽然发现路边有好多面目怪异的人围了一个大圈,他们正有声有色地谈论着什么。我好奇地走了过去,站在旁边一听才知道,原来,他们谈论的是关于捕蛇的技巧和买卖价钱的高低。
于是我就给他们报告了我所见到的那条蛇,并且用手给比划了蛇的大小和所在的方位。他们听了不但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反而都很兴奋,有一个长着马脸的人说:看来是个值钱的好东西,只要逮住,卖200块钱绝对没问题。
那东西能逮?小心把人咬得毙了命!我讨厌“马脸”那副唯利是图的模样,随口戏谑一句。
“马脸”非常客气,他对我说:只要我逮住了那条蛇,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其实我心里在说,茫茫荒野,哪儿去逮?况且,嗜利之人岂能情愿与别人同分一杯羹?所以,我把“马脸”的话就没当一回事,回到家只是静静地修养,努力平复着被蛇惊悸了的心。
过了有两天时间,“马脸”到家里来了,掏出二十元钱塞到我手里。他还非常诚恳地说,感谢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让我逮住了那条就要成精的“土条”,一下子卖了三百多块钱!以后有这等好事,可要多多联系,咱们互惠互利嘛!
自从接到那二十块钱后,我因为惊吓所患的病似乎好了许多,心想这有什么害怕的呀,蛇固然凶猛,最终还不是照样让人给逮住了,或许此时此刻,它正被厨师添加了各种香料放在锅里煮着呢!
“马脸”拿钱给我的那天晚上,我产生了幻觉,梦一个接一个。记得刚躺进被窝的时候,就觉得两腿冰凉冰凉的,迷迷糊糊中,有一条蠕动着的蛇慢慢站了起来,竟然开始说人话了。我听懂了它的语言,但我自己却不会说人话了。此时的我心里明白,这是条有灵性的蛇,它已经超越了世间万物生命的种属界限,上天给我和它之间,搭起了一条看不见的心灵通道。
蛇对我说,它已被“马脸”卖进了膳食坊,后又被圈在一个铁笼子里,头顶上整天有千瓦荧光灯照得如同白昼,两天两夜,没吃没喝。有几个肥头大耳的人在饭店老总的陪同下来看它,那群家伙看不见眼前的凄惨和饥饿,而是商量着怎么吃它的肉。蛇说它清清楚楚地听见,其中有两个还互相斗嘴,一个说红烧好,一个说清炖好,当时就非常害怕,可牙齿实在太不争气,怎么也咬不断禁锢的铁笼,终究没逃得了。可心有不甘,它说再过二百八十年,就要得道成仙了!又隔了一天,那几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准备晚上一块来吃肉,于是几个白白胖胖的厨师,就把它逮住摁在案板上,有一个举着明晃晃的菜刀就去剁头。蛇说:我就不停地翻滚挣扎,终于逮住了报仇的机会。趁那举刀的小子没留神,就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添了一下。最后我死了,不久他也死了!
我心里一咯噔,莫非这条蛇阴魂不散,来寻仇来了么?正当我胆战心惊的时候,蛇却说:“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冥冥人蛇远相仿,此身虽异性长存。我在那个山沟里修炼了五百年,没想到你们人类为区区蝇头之利,竟令我功亏一篑,真是作孽啊!事已至此,我也不计较了,只想说一说‘马脸’捕获我那个地方的前世奇缘……”
2.
我梦见蛇的那个地方叫石闸沟,是秦岭山脉自南向北延伸出来的一个深谷。沟口两边的岩石像石闸,天斧神工,岿然横亘,俨然一道石门,把沟内、沟外分成两重天。沟里堪比世外桃源,幽深奇绝,流水潺潺,花香弥漫,鸟鸣啾啾。
很早以前,有两户从山西槐树庄迁移过来的人家,他们拖家带口,风尘仆仆,起先在沟内搭棚建舍临时居住,后来发现这儿环境不错就打算不再奔波了,决定长久定居。为生存,他们各有各的办法。住在沟南的添置了猎枪,他们说这儿野兽挺多,既可以谋皮,也可以吃肉;住在沟北的添置了铁锹和头,说这儿坡势平缓,土质肥沃,适合播种。
几百年前的山沟里,野生动物很多,猎户每天都收获颇丰。有一天他出去打了几只野鸡挑着正往家走,无意间看见对面的半山腰有一个黑影在晃动,那是什么呢?出于猎人职业的敏感之心,他装好枪药,顺着毛条小路,朝那黑影的方向蹑手蹑脚走了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猎人看得也更加真切,原来是只狗熊,肚子圆鼓鼓的。凭着几十年狩猎经验,他断定那是一只即将生产的母熊,它悲切地嚎叫,痛苦地挣扎,一看就是难产的迹象。猎人心一软,就把举起的猎枪放下了,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就又转回身去。
他琢磨,熊掌、熊皮、熊油可是时下非常走俏的货物,再说了像这样大的熊,怎么着也能宰杀二三百斤净肉吧。现在这只熊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灭掉它轻而易举,若果是正常情况,见了这么大的家伙谁还敢动它一根汗毛,恐怕跑都来不及呢!
想到这儿,猎人就举着枪悄悄绕到狗熊的正前方,选了一棵灌木树杈架好枪,对着熊前胛灰白色皮毛的地方睨眼瞄准。猎人隐藏在草丛中,紧紧握住猎枪,扣住枪栓,屏息静气,他知道那块灰白色的皮毛就是目标,那里是熊的命门所在,枪一响即刻就毙命。猎人扣动了枪栓,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熊应声倒下,低吼着,抽搐着。等到狗熊没有了气息,猎人走到跟前用手努力提起,却怎么也拖不动。于是他就先下山了,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帮手,把死了的狗熊抬回了家。
熊掌属稀缺珍贵食材,猎人把它送给了专为县太爷司厨的福逸轩,熊油据说能医治“火疮”,猎人把它赊给了街坊济世药馆,熊皮卖给了熟皮制革坊。熊肉非常抢手,十里八乡的人都想一饱口福,有铜钱的直接买,没现钱的就用实物交换。一只狗熊肉体的价值,一下子就让猎户贫穷的家庭“咸鱼翻身”了,他不但疏通了外延人脉,而且能变现的变现了,变不成现的妥妥地做成了长远期货投资,后继财源滚滚来,真是兼而有得呀!
熊肉的气息弥漫到石闸沟的角角落落,狼群大老远就嗅到了,于是趁着幕色来临,它们围在猎人家房子周围嗷声连连。一连叫唤了几个晚上,猎人实在厌烦了,他就开始谋划着扑杀群狼的办法。到了白天,猎人给他家后院挖了一个坑,然后又把熊的内脏和一些碎肉放在坑里,末了给坑的四周下了三个杀伤力极强的大铁套。
晚上狼群又来了,有几匹饿得实在不行,就循着气味准备跳进坑里去觅食。它们哪里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没有见到肉的面,后腿就已经被夹住了,怎么蹬也蹬不掉。继而,一盏明亮的汽灯照亮了院落,埋伏在屋里的几个人端着猎枪冲了出来,对着被夹住腿的狼就是“嗵”、“嗵”、“嗵”放了几枪。枪声在诺大的山谷里回荡,余音尚未断了,中枪的狼已经倒在血泊中。其他狼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四散而逃,亡命天涯,从此再也不敢来这儿觅食了。
捕获了山熊,消灭了狼群,从此这家猎户名声大噪。在后继的光阴里,他一如既往地干着自己的营生,日子在滋润富足中乐哉悠哉的度过。
3.
阳春白雪,各表一枝。话说住在沟北的那家人,日子过得也很好。
自从添置了劳动工具,他们家全员上阵,夜以继日,在房屋前后开辟出了大片土地。这些土地自古就没有长过什么庄稼,腐殖土层厚,有机肥料足,不管种什么长势都特别好。俗语说“山潮十里”山沟里有个天然的渗水泉,不管外面世界干旱炎热得多么严重,小气候依然潮湿润泽,所以居住在这儿的人身体康泰,五谷丰登。
他们播种的农作物以土豆为主,春季播钟秋时收,一年接着又一年。这年的秋天,他们把土豆收回了家堆在院子里,十里八乡的人都赶着毛驴、驾着套车来了。或用铜钱购买,或用实物兑换,人来人往,沸反盈天,非常热闹。
汪家庄的汪老二是半个风水先生,他也来买土豆了,看了这石闸里的坡势和地理,指头一掐,念念有词:好地方!你家要发达,天意难违呀!吉利的话语,说得这家老老小小心都乐开了花,想问仔细,汪大仙却神秘诡异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你会明白!世人都爱听吉祥话,汪大仙自然得到优惠了许多的土豆,喜滋滋地骑着毛驴走了。他人是走了,却留下一个悬念,种土豆的这家人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才能“发”大了呢?
某天收获完了土豆,这家人坐在地头歇息。阳光明媚,清风飒飒,从这个方位向四面看到处都是绿莹莹,如果把这些荒山开垦成田园全部种上土豆,来年岂不就是发得更大了吗!
于是,这家人等到草木枯黄的季节,又是全员上阵,夜以继日,把坡上的灌木全部斫掉,放火烧荒。顿时火势逼人,乌烟瘴气,那些隐藏在地穴里的动物们哪里受得这般炙烤,纷纷逃离。也就是从开荒后的那一年开始,居住在这儿的动物们越来越少,白天只能看见劳作的人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土豆。说到这里,蛇吐了吐箭一样的舌芯子,喟然感叹沧海桑田,人心不古啊!
有一天那眼渗水的山泉忽然波浪汹涌,声势浩大,瞬间这个小山沟就变成了汪洋泽国。原来是蛇的先祖黄莽一直在山泉下闭关修炼,忽然感到心灵焦灼难安,通过问询山神方知,竟然是自己冥冥中护佑着三才不善之辈逆行倒施,破坏了一方风水平衡。就此一怒之下,破泉而出,潜伏在浊浊洪流中,顺着石闸北口向渭河方向而去。
白云苍狗,陵谷沧桑。经过几百休养生息,生命又开始了新一季繁衍。如今的石闸沟绿意莽莽,草木葳蕤,鸟语花香,别具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