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父亲的“农家肥”(散文·家园)
今年的重阳敬老节适逢周末,我去看望姑姑,她说:秋季种小麦时她图便宜买了普通的小麦种子,结果出苗后她家田里的麦苗稀稀拉拉,一处有,一处没有,像害了疮疤的女人头难看极了。原来便宜的小麦种子没有拌农药,少一半埋进地里被害虫吃了。姑姑痛心疾首、后悔难过地哀叹——她家这一大片麦子明年减产是肯定的,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啊!我却安慰她说:“姑——,你没放农药种出的小麦绿色环保,没污染,吃了对身体好啊!”但是,为了预防病虫害、提高产量,农户们种粮食、蔬菜、瓜果没有不使用化肥农药的,一年年、一次次用化肥农药毒害大地,带着毒素的土壤产出的农作物必然会有化学品残留,人们吃了能不得病?
和姑姑的对话,让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我的老父亲务农种地的时光和场景!
那时全国农村刚刚实行了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偏远乡村人们种庄稼几乎不用化肥农药。我已经是小大人了,每周周末从学校回家就帮父亲割牛草、起牛圈、用架子车往地里拉牛粪。一堆堆粪肥在田野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好像写作业的生字本。然后用铁锨扬散开来,我跟父亲一边劳动一边听他随口讲一些农谚,至今记忆犹新。粪是农家宝,庄稼离不了;人黄有病,苗黄缺粪;庄稼活不要问,除了功夫就是粪;千担粪下地,万担粮归仓。
后来出现了化肥,父亲总认为农家肥比化肥好,而且还不花钱、不伤土壤。父亲曾笑着说,我们的尿尿是最好的尿素;我们的便便是最好的人造化肥!为此,父亲专门在我家后院挖了一个坑,坑里放个木桶。隔一段时间他不嫌脏臭,把粪桶挑到我家果园,作为果树的专用肥料。我们在村子玩耍时,父亲要求我们姊妹几个不能随地大小便,必须回家里方便,不要把屎尿丢了。我抱怨说:“爸,人的粪便有啥稀罕的,就你把它当作宝贝疙瘩!”父亲却说:“你不懂!粪不苦臭,果不香甜!”为了得到更多的人粪尿,父亲每天定要抽出时间到距离我家四、五里的村小学义务打扫清理厕所。作为回报,学校不收钱,允许父亲把粪尿用桶一担一担挑走。每当父亲挑着粪桶从校园、从乡间小道走过,臭得大人小孩远远地捂着鼻子飞跑。十几年如一日,父亲在我们村便落了个“臭人”外号。有一次,我好奇而又心里难受地问父亲:“爸,担着粪桶走,被屎尿熏着,你难道不怕臭吗?”父亲笑呵呵地说:“久在其中,不闻其臭啊,也许我的鼻子早已熏得不像你们的那么灵敏了!”人粪尿虽然臭不可闻,然而父亲用它经营的果园长出的苹果却是方圆几十里最香甜可口的。每当秋季瓜果飘香的季节,父亲的苹果园是村子最亮丽美艳的风景。很远的地方都能闻到一棵棵苹果树上大红大红的苹果发出的馨香。父亲这时又被大家叫作“能人”,是把最臭的变成最香的“大能人”!
父亲用他苹果园的收入陆陆续续把我们姊妹三人供成了大学生,用他勤劳善良、甘于吃苦的精神和品质托起了我们今天富足安逸的生活!然而,可怜的、没享多大福的父亲因脑溢血已经离开我们十四年了。如今,没有父亲的我家果园早已面目全非、杂草丛生。每次回老家,父亲曾经用心用力的果园是我最不想去、又很想去的地方。那里曾留下父亲多少足印、多少汗水、多少辛劳!由于没有人管护,仅剩的十几棵苹果树老的老、死的死、坏的坏,树干破裂,叶子枯黄,惨不忍睹。偶尔枝头挂几颗核桃大的小苹果,摘下来一尝又苦又涩,像被大人遗弃的孩子,饱含着人类不能理解的哀怨和苦楚。望着满眼的荒凉和破败,我心如刀绞,泪水长流。但愿将来有一天我退休回家,能在这方土地像父亲一样重新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美丽果园!
人粪尿在我父亲的眼里是珍贵是至宝,但是随着我们社会的发展,城市农村都图干净方便,把厕所改进成卫生间,贴上瓷砖,安装了坐便器。人人大小便后,用手轻轻一按,排泄物随水冲走。如果我父亲活着看到这情景,他肯定会心疼地说:“这么多尿尿、便便白白丢掉,多可惜呀!”朋友,你可对自己身体产生的这东西有一丝的不舍和挽留?你可知道这是以前农村庄稼生长最好的营养元素?你可在心里发问过中国十几亿人每天屙出的屎尿最终流向哪里?真正回收利用了吗?如果我们不用化肥农药,而用一种理念和技术把这么多人自产的粪肥收集利用起来,将会肥沃多少良田啊!
昨夜,父亲突然出现在我的梦中。他挑着两个粪桶,在我前面飞快地走着。我大声叫着“爸爸,爸爸——!”爸爸一声不吭,头也不回,仍然急急地走着,仿佛那阵阵臭气熏着我似的。一眨眼功夫,他便消失在田野的尽头。我看不见爸爸,气得哭了,哭醒了!“臭人”爸爸,但儿女不嫌你臭你脏。你的外号叫“臭人”,但你却有一个干干净净、香香甜甜、爱意饱满的灵魂呀!在您去世十四年后的今天,依然历久弥新,像枝头刚成熟的红彤彤的大苹果香气袭人、永世难忘!

是的。
多谢!
兄弟:
啥叫——不忘初心?
这个就是。
啥叫——不要忘本?
这个就是。
啥叫——别忘了父亲?
这个就是。
啥叫——英雄本色?
这个就是。
啥叫——平凡伟大?
这个——就是也!
多谢!
祝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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