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风】幼儿园和小学(随笔)
后勤部门有个女老师,她虽然在后勤部门工作,但是她有保育证,所以算得上是老师。她的女儿去年还在这所幼儿园念大班,今年就该上小学了,在幼儿园第一天职工返校的日子里,她的女儿需要到离这所幼儿园不到二百米的小学参加新生入学活动。为此,她只能陪着她女儿到附近小学参与新生入学活动,直到活动结束,这才带着女儿回到幼儿园,因为作为幼儿园的职工,她还有属于她的工作要做。
她的女儿性格非常活泼开朗,给我感觉完全是假小子的性格,甚至于比假小子的性格还要活泼开朗。
我欣赏孩子拥有这种活泼开朗的性格,纯属野放的性格。而听她说,她对她家姑娘还真就属于半野放的姿态,平常在幼儿园与同班同学一起参加户外活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什么都能玩,跟谁都能玩到一起去,而且每每她有什么快递寄到幼儿园,一些相对小的,轻的物件,她都会招呼她家姑娘来我这儿门岗室取。
我有时候会逗她,“哪有你这么当妈的,丫头当小子养,疯疯癫癫、咋咋呼呼的。”
她则跟我说,“我也不想啊,还不都是她爸一直惯着她,我寻思着让她上个舞蹈班,学学舞蹈,上个绘画班,学学绘画,上个电子琴班,学学电子琴,可她爸就是不乐意,还说什么‘这么大点儿孩子,就让她学这学那的,玩的天性都给灭杀了,多蠢,什么也不学,等上了小学以后再说。”
现在姑娘上小学了,看着她姑娘胸前佩戴着鲜艳的大红花,红花下面红纸金字写着“小学生”三个字,格外引人注目。但是呢,我从这小丫头的面部表情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和快乐来。
“怎么个情况?丫头,都当上小学生了,怎么还闷闷不乐的呢?”我笑嘻嘻地问。
这丫头却只管皱着眉头,一言也不发。
“告诉叔叔,是幼儿园好,还是小学生好?”
我只能换一个问题问她,跟愁苦之人讲愁,只会让愁人更愁,甭管对方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一个样,或许小孩子比大人还要直接,毕竟大人懂得如何变换形态,变换面容,而小孩子却不会。
“幼儿园好。”这丫头不假思索地回了句。
“为什么呀?”我见我之睿智已然令她开口言语,自然要乘胜追击。
“因为幼儿园是玩的地方,小学是学习的地方。”
童言无忌,怕是不过如此。
“是你们的老师跟你们说的,还是你妈妈跟你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说话间,这丫头原本渐已舒展的眉头又在不经意间挤到一起了。
“看样子,你还是喜欢幼儿园的生活啊!”
“喜欢是喜欢,但是呢,该上小学也得上小学呀。”
“要不这么着,你干脆留级得了,在幼儿园再待上三年,玩上三年,你看怎么样?”我微笑着调侃她。
“才不要呢,哦,一个人从幼儿园就开始留级,那得多丢人啊!不要,我要上学,好好学习。”这丫头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母亲,催促母亲快步向前,离开,好像我的话有一股令她故作讨厌的吸引力似的。
小孩子的思想或许就是这么怪异,这么灵动吧。我已记不清自己童年时期脑子里究竟储存着多少个奇思怪想,这些奇思怪想又有多少个是完成了的,又有多少个是没有完成的。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事情早已被我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我脑子里的想法,要么近在咫尺,要么远在天涯,很少有折中的思想,就跟买彩票是一个性质,要不打算挣点儿烟草零花,要不希冀着千万大奖砸在脑门,从不会有条有理地算计着今天该挣点儿学点儿,明天又该挣点儿学点儿,一年下来自己会有怎样的进步,明年又该有怎样的新的起点,那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去想的事,而我,再不是孩子。
或许,我童年的想法也跟这丫头一样吧,既不敢明目张胆选择留级去玩去疯,如此必将受人冷眼,甚至受父母冷眼,仿佛把自己扔到垃圾场,等同于垃圾,再不值一文。又不敢豪言壮语自己学习成绩多么斐然,各项功课多么优异,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狠狠打脸,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始终在中游层面辗转浮游,致使悒悒不乐,郁郁不止。
因为我痛快地玩过疯过,也狠狠地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抽过嘴巴,所以我理解这丫头的心思。老师的一席话,母亲的一施压,足以令她在小学新生入校的第一天体会到了与幼儿园完全不同的气息感,使命感。我并不怕她如我一般蠢笨,她应该比我聪明,她应该在学习的道路上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我只是怕她因此而失掉她那活泼开朗、疯疯癫癫、咋咋呼呼的天性,演变成一个看似文静典雅,实则乖张暴戾的社会性之下的通性来。真若如此,除了呜呼哀哉,我还能怎么样呢?
幼儿园与小学,更像是一条路的两端,很难合并,交汇之处即意味着分离之处,诚然难断。至少从这丫头的神情气色上看,她仍在纠结。
在职工下班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她们母女俩,我向她们挥手拜拜,道一声“明天见”的同时,也看到了丫头的父亲。我与大哥也算是熟人了,毕竟他经常会来幼儿园,无论是参加闺女的各种活动,还是像今天似的仅是为了接她们母女回家。
其实早在她们母女出来之前,我就跟大哥一边吸烟一边聊了好久,我问了他一些关于女儿上小学的事。他则回答我说,本来他并不想让女儿参加各种补习班的,但是媳妇却执意不许,况且自己早已有言在先,等女儿上小学之后再说,转眼间,女儿上了小学,伴随女儿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繁重课程,以及尤为繁重的特色技能。
“你是过来人,你应该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起跑线’。”我淡淡地说。
“我当然知道。但是呢,她妈妈讲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怎么个意思?”我问。
“‘起跑线’还是那个‘起跑线’,跟高层、上层子女自然比不了,人家是带着发射器在奔跑。但跟同等人比,距离近点儿终归是比距离远点儿要快些,你说是不?”大哥语重心长地跟我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什么也说不了,毕竟这话非常有道理。面对有道理的话,我只能选择沉默,我虽然“杠”,但却不是无的放矢的“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