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回忆童真(散文)
一
秋,乘着风,踩着细碎的脚步来了,把叶纷纷抖落,却把人的思绪纷纷挂上枝头。童年的记忆最遥远,但同时也是最难以磨灭的,总有一些东西在轻叩我们的记忆之门。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长大的孩子是孤独的,大人们早早就下地干活了,找不到撒娇的地方。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总是踮起脚尖,渴望自己快快长大,更搞笑的是,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小方木块,拿着小锤子和钉子把小方木块钉在了鞋底下,以为这样,自己就长高啦,长大啦,母亲就会带上我出门了。因为,我知道,我只有长大了,我就可以和母亲一同出去做事了,再也不会醒来总是见不着母亲,见不着母亲的我,心里害怕极了,总以为会有什么鬼怪从门缝里出来,伸出长长的手,露出面目狰狞的样子把我抓走。那时,我总是使劲地钻进被窝,用被子严严实实地把自己藏起,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不要让光照到自己,总以为光照到,就会让鬼怪发现,我努力地屏住呼吸,尽量做到没有任何声响,也总以为只有这样,鬼怪就无法发现我。我的心一直悬着,也抖着,要等到母亲做完手头上的活儿,听到“吱嘎”推门的声音,我才敢从被窝里悻悻地钻出来,抖抖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屈弓的姿式而麻木的身子,母亲来不及多看我一眼,接着端起谷箕抓几把稻谷喂食着鸡呀鹅呀,然后匆忙着煮着早饭,又匆忙地离去,剩下我赶紧就一瓢凉水把饭兑进胃里,匆忙地想追上自己的母亲,恳请母亲把自己捎上,但母亲匆忙的脚步已经走出了好远,好远,我努力地追上一程,被田埂上的杂草绊了一个跟头,脸上摔出了瘀青,只好嘟起嘴巴无奈地返回。
我百无聊赖地拖着自己的影子在村庄里来回闲逛。
我怕孤独。生活里,心向热闹,哪怕是一堆闲聊的人群,听不见说什么,扎堆一起,带着笑容,心也舒畅。我向来以为孤独难以自我排遣,只有相依相近哪怕什么话也不说,一颗心才有了归属。
二
后屋的小坡上,爬满了地菍,到了开花的季节,由绿色的地毯变为紫色的世界,结满的果子由红色变为紫色,再到深紫。那时的我,不知这种野果是否可以吃,我盯着这一地的让人垂涎的果子左右为难时,我发现一只麻雀紧贴着地面,啄食着紫色的果肉,我突然想到,既然麻雀可以吃,我们人,为什么不可以吃呢?我偷偷地摘一个,放在唇边,用门牙轻轻地咬一口,那又酸又甜的果汁顿时沁入心田,我慢慢地等着,看她会不会让我中毒,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我庆幸没事,所以,我把整颗塞进了嘴里,让酸甜可口的果汁充盈着我的整个嘴。
西墙那边的皂角树上的铁牛我逮了不少,找来红色的毛线,系在铁牛的角上,我拽着红毛线的另一端,放飞着的铁牛,和我一起围着村庄来回奔跑,听见铁牛扑腾的翅膀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我着实兴奋了一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玩伴。我跑呀,跑呀,铁牛跟着飞呀,飞呀,突然,铁牛从半空中跌落,直愣愣地摔在我的跟前,我俯下身子,端详着它,它没有任何动静,我牵着绳子拉扯着它,它就是不愿再爬动,我无奈解开绳子,把它放回到了那棵皂角树上。
百无聊赖的我嘴里叼着一根草心,一路用一只手抚着路旁的草叶来到了东墙,找根草梗,蹲着身子,顺着沙猴旋转的窝搅一搅,把沙猴搅出,一只、两只、三只……直到我的手掌心爬满了沙猴,我用脚磨平它们的家,再用草梗重新搅一批旋窝,给它们重新安了一个新家。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我沿着墙根转回。大人们还是没有回来,我看见太阳的光柱从屋檐漏下。
我从墙根移到门前的那棵碗口粗的桑树下,双手环抱树干围着桑树转着圈儿,由于长时间的磨擦,树皮掉了一层又一层,树干早已光滑透亮了,树底下的泥土由于我经常的踩踏,已经明显凹陷,几块石头凸出地面,已经磨得泛着青光,像双双眼睛,偷窥着我的心事。我找来一根树枝,蹲下身子,围着石头的周边掘着土,画着圈儿,画着画儿,泥表松了,变成尘土,我用嘴对着尘土吹开,又用手把尘土重新拢回,接着掘开,画圈,画画,画我自己都不懂的画儿,觉得无聊了,把树枝丢开,又双手环抱着桑树,仰头张望着树冠,偶尔有几片泛着黄的桑叶飘落,拾捡起来,叶片在我的小手中一丝丝地撕破,尔后抛撒在空中,看它们纷纷落下。偶尔也会有一片叶子飘落在我的头上,我闭上眼睛,让她顺着我的脸庞滑落到我的脖颈,让那冰凉的感觉刺动一下我那孤独的灵魂。
离我头顶一米高处有一根我手腕大小的桑枝斜出,我突发奇想,能不能吊上一根绳子,让我随着风儿荡起秋千。我搬来凳子翻遍了家里所有的抽屉和箱底,就是没有找到一根大小、长短合适的绳子,让我荡上秋千。我伸了伸手,踮了踮脚尖,还是够不着。每隔几天,便会伸伸手,踮踮脚,企图够上那根枝干。终于有一天,伸出的手碰上了那根斜出的枝干,我高兴极了,赶忙双脚离地,来回地晃动,感觉自己就是随着风儿在荡秋千,像鸟儿一样轻巧,想像着自己荡上了蓝天,和白云媲美!等双手麻了,再跳下,搓搓双手,再蹦上,再来回晃动,直到有一天,我蹦上来回晃半天,手也不再麻了,我又试图着玩出新的花样。我双手抓紧,引体向上,等身子到了一定的高度,然后屈膝,双脚从枝干迅速穿过,抓紧枝干的双手紧跟着旋转,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完成了这个新的花样,一口气,我又重复的做了好多遍。终于有一天,被赶回来拿另一种农具的母亲发现了,母亲严厉地斥责了我一顿:“等晃到塘里去了就该死。”母亲一边拿着农具,一边呲着牙回头张望:“还不回去?”我目送着母亲远去,真想追出去,扯着母亲的衣襟央求她留下来陪陪我。
门口的桑树正前面,敝开着一口池塘,池塘里的菱角开着小小的白花,细微的像碎玉一般。我拿着一根小树枝,俯着小身子就着水面挡呀挡,把一棵菱角挡在了我的跟前,我丢开树枝,弯腰翻开菱角叶子,找到了几颗刚刚长成的绿绿的菱角,我兴奋极了,贴着鼻子闻了闻,然后放回水面,盼望了哪天菱角长大了,我再来采摘。
有人说,一个人的口味是在三四岁就形成的,而一个人的性格也应该是在童年就打好了底子,我是一个好动闲不住的人,可能与小时候调皮对什么都带着兴趣有关。我想,起码,闲不住是人的优点。小时候是好奇心使然,长大了成为一种品质,尽管这种联系是蛛丝马迹,我觉得有着必然的联系。
三
一条大大的石斑鱼,身披一件镶嵌着黑斑鳞片的风衣,就着桑树的倒影在水面上自由自在地,独来独往,颇有王者风范,一双圆溜溜的、鼓鼓的眼睛,傲视着周围的一切,嘴巴一张一合,若有小鱼,小虾不慎闯入,它便迅速摆动着它那灵巧有力的尾巴,水面立马泛起一层涟漪,此时,小鱼小虾便在劫难逃了。
渐渐地,我越来越依赖那棵可以让我做引体向上,穿插,倒挂的桑树,更迷恋上了那王者风范的石斑鱼,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石斑鱼不见了,我围着池塘转了半天,只好继续回到桑树底下,默默地张望,看母亲移动过的水田,一行行整齐匀称竖起来的,由嫩绿秧苗经过山风的吹拂,变成了一片黄澄澄的垂着沉甸甸谷子的稻穗,偶尔翻滚出壮美的稻浪;看那朦胧的远山连绵起伏,重重叠叠;看那红彤彤的太阳从东山升起,慢慢变白,变瘦,又慢慢收起变大,变红,再慢慢从西山落下。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有一台飞机,它像离弦的箭在我头顶的蓝天上呼啸,我牵着我圆点般的影子拚命追赶,它扬着头,翘起尾,平伸着翅膀像神鸟一样在蓝天上滑翔,映射出一道道冷冽的冰冷感,我也曾经怀疑,它会不会像石头一样坠落,砸中我的头颅?
有一天,突然发现我的手有力了,可以将一瓷杯的水端起,我拿着空瓷杯,在水缸里装满整杯的水,让丝丝清凉的水顺着我的嘴,流进喉管,再到胃里,打着饱嗝,想着母亲如果能喝到我送的凉水,是不是也会感觉有丝丝的甜意?于是我端着装满水的瓷杯,走在母亲干活的方向,那田埂的杂草是乎有意地给我让路,它们没有再绊我的脚,让我栽跟头。当到达母亲干活的地里,瓷杯里的水都荡洒了,所剩无几,可母亲接过我手中的瓷杯,笑啦,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可以送水了,是不是意味着我长大了。我没有再依赖,西墙那边的皂角树上的铁牛陪我玩耍,给东墙的沙猴挪窝,还有在门前的那棵桑树上做引体运动,和没看见那条带有王者风范的石斑鱼而失落,不用追着飞机跑,又担心飞机砸落而产生的恐惧。我端着瓷杯,加快着脚步一杯一杯地来回送水,望着母亲笑得嘴型,像极了桑树底下,敝开的那口池塘里的菱角,我也跟着笑了,那笑声响彻原野。
一个人的心思未必需要别人理解,就是走进中年的我,也还是带着给人一点温度的信念,无论是亲人,还是同事,一举手一投足,总希望自己的动作都是很优雅的,给人的是美感和好感。给母亲送去的那杯水,或许不能解渴,但可以熨心暖意,童年的这些事,居然对以后的人生还有如此长久的辐射力,是我没有想到的。
四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首,全是童年成长的足迹。而今,社会条件好了,人们的生活有了翻天复地的变化,各种电子产品层出不穷,望着有些孩子们由于沉迷于网络,夜不归宿,网络游戏的强烈刺激和惊心魂魄的打斗,还有游戏中那些少男美女,那些英雄朋友,已让他们难舍难分。有时看着他们游离的眼神、涨红的眼睛、疲惫的心理,我们除了责怪,叹惜,还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呢?他们是乎不需要父母的陪伴,不需要孩童共同的玩耍,他们在网络里随身所欲地宣泄情感。孩子们的语言能力、社交能力、自知能力是否会下降呢?因为沉迷网络游戏,他们淡化了现实社会规范要求,会不会为暴力犯罪埋下隐患?这些等等是不是值得我们这些已为人父,为人母的成人年该担心该重视的问题?不要让我们的孩童,小小的年纪就成为了电子海洛因的受害者。
在经历生产过程中,那种剧烈撕痛之后,望着自己的孩子呱呱落地的兴奋之余,我陷入了沉思:该如何让我的孩子度过一个怎样的童年呢?
我们的童年不可能复还,但我们的孩子正经历着美好的童年,童真童趣,他们有吗?希望每个人的童年都打上美好的印记,对以后的人生做着有意义的铺垫。我的童年,是在懵懂里度过的,现在条件好了,家长可以更多地关照着孩子的童年,但愿有了家长的引导,每个孩子的童年都不失真,还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