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
　　
　　 我吃苹果
　　 我读扬尼斯.里索斯
　　 但苹果的中心发黑。发苦
　　 我想那是第三个人留下的记号
　　 也或许是胜利者打开的黑屋。我进去
　　 我想起一株苹果的生长。隔着一层玻璃
　　 总是那么缓慢
　　 我坐过的马车。做过的梦
　　 带着豪猪的牙齿
　　 我后退。我想躲在一个土坡后面
　　 但我读了三十三首诗，只看见天空和大海
　　 一片细长的叶子。那是苹果的叶子
　　 替我遮挡此时的担忧
　　
　　 ◎荒废的老屋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我已料到
　　 满地的枯叶，填满了我的思想
　　 我的院子，墙体被雨水摧毁、塌陷
　　 善于攀爬的植物
　　 栖身于纸上，给我打开房门的勇气
　　 被子。土炕
　　 供我做梦的枕头，散发我们的气息
　　 我凝视。抚摸
　　 穿过细腻的尘埃。我能感觉到流动的血脉
　　 没有半点儿伪装
　　 就像那时候，我们挤在一起
　　 相互指责，笑骂
　　 摁住隐秘的部分，向窗户外
　　 放飞不会鸣叫的红麻雀
　　
　　 ◎生长的菜园
　　
　　 推开果园的门，穿过桃树
　　 杏树。苹果树
　　 再穿过葡萄，李子
　　 母亲在菜园里。她提一个小篮子
　　 她摘茄子，豆角
　　 当她摘辣椒的时候，我看见最红的那个西红柿
　　 我走过去，蹲下来
　　 我的手伸入繁密的枝叶下面
　　 摘了它。并放在母亲的菜篮子
　　 看着母亲满意地走进家门
　　 而我留在菜园，学习1+1=6
　　 学习七月到八月
　　 脱离公式的生长速度
　　
　　 ◎嫂子
　　
　　 高铁。新城
　　 广场。公园
　　 整个七月，太阳从未下落
　　 拥挤的人群，拿着智能手机
　　 虚无的享受。星星
　　 月亮。是她们对着窗口反复提起的景色
　　 她们走弯路。也走直路
　　 但她们在水里
　　 拎起自己的裙角小心翼翼
　　 深怕看不见的石头，踩入脚底
　　 而垫起的高度，会宠坏她们
　　 但你够不到
　　 你向左。向右
　　 你的眼里到处是麦子。玉米
　　 草垛。劈柴
　　 低矮的房子。空空的房子
　　 你点火做饭，喂养几只东张西望的鸡
　　 树上，没有见过红绿灯的麻雀
　　 也会飞下来
　　 带给你天空和想象
　　
　　 ◎这一次，不需要题目
　　
　　 这一次，不需要题目
　　 不需要苦思冥想，找出头发上吃草的羊羔
　　 不需要等待夜幕
　　 举着星星点灯的名词，正在给比赛的青蛙赶制礼服
　　 也不需要搬出远去的雨水
　　 清洗过于敏感的体质，让爱成恨
　　 让恨伪装精美的手链
　　 日日相随相伴
　　 日日忏悔。赞美
　　 目送麋鹿走出诗句。打开的洗衣机啊
　　 那些手印。在体恤上
　　 走来走去
　　 像梦游者裹着七月八月的温度
　　 指望芦苇
　　 隐藏不讲方言的鹧鸪
　　
　　 ◎丢掉吧
　　
　　 我没有经过。修路工埋下的路标
　　 离我很远。离黑树窝
　　 仅差两个故事的距离。但小羊在山后
　　 我的头发刚刚盖住耳朵
　　 我看书。识字
　　 死记硬背的公式
　　 在我分开的五指间，漏掉了沙漠和戈壁
　　 我点种的包谷籽，没有存活率
　　 也没有死亡率
　　 我看见的除了七月，还有九月
　　 我的碎花外套，不涉及学过的课文
　　 我的火车站，空荡荡的
　　 但我手拿钥匙，站在站台上
　　 天上的云，向我伸出手
　　 我进了门。倾听树叶谈论
　　 秋天的首付
　　
　　 ◎走向落日
　　
　　 街道很安静。偶尔一两声鸣笛
　　 会从身后提醒你
　　 你走在路边
　　 你刚刚吃过晚饭；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你疲倦。但你想走走
　　 脱离一些多余的思想
　　 把商铺、门窗
　　 抛在身后
　　 植物园的灯就要点亮
　　 那儿的小孩多。那儿的水坐满星星
　　 那儿的颜色单纯，绚丽
　　 像古老的丝绸
　　 但你路过。借用孩子的眼睛
　　 继续往前走，就是人工栽植的竹林
　　 你想推开诗中的竹门
　　 你想讨要一杯菊花茶
　　 放平眉间涌现的波浪
　　
　　 ◎城市
　　
　　 立交桥你常去
　　 菜市场你常去
　　 你常去的还有学校，购物便利店
　　 五金店。理发店
　　 穿着外套。有时不穿外套
　　 廉价的布料，看不出具体颜色
　　 但你经常拐弯
　　 经常路过人工湖，木桥
　　 丧葬公司
　　 你看到的笑脸是假的；哭声也是假的
　　 衣衫偻烂的乞丐
　　 听说有公寓、跑车
　　 而迈巴赫，停靠在马路边表情忧郁
　　 目送欠债的人
　　 走入旋转的霓虹。喝酒、唱歌
　　 与不同的女人谈论白天和夜
　　 但你的电动车，遵守车道
　　 按时按点地为一张桌子
　　 讨要安宁
　　
　　 ◎此刻
　　
　　 我开灯。又关灯
　　 我在黑暗中，寻找最恰当的语言
　　 试图离开。返回
　　 试图经过独木桥，踏入黄昏
　　 蓝色的黄昏，没有蚊蝇、爬虫
　　 电线上跪匐的猫头鹰
　　 我用不着担心偶得的宁静，会受到惊扰
　　 我穿平底鞋。不期待星星和月亮
　　 但我走进马鞭草
　　 忘记。悔过
　　 靠在无人靠过的矮墙上
　　 讨厌露腰露背的裙子
　　 因为电视上的紫月，长着狐狸的脸狐狸的心
　　 她的腰际，常常有蛇在跳舞
　　 她的脊背，常常有豺在做梦
　　
　　 ◎回回头
　　
　　 羊圈倒塌。燕子失踪
　　 苹果酸涩。葡萄缺水
　　 他坐在门槛上，你就没法化妆、吸烟
　　 与他们唱歌，喝酒
　　 因为你是他的影子。是正经人
　　 是牛。是树
　　 是纤细的麦芒
　　 你必须束紧头发，穿外套、长裤
　　 完成修缮
　　 给麦子浇水，施肥
　　 给苜蓿寻找可靠的镰刀
　　 给大雪一次迷失的机会
　　
　　 ◎我和我的祖国
　　
　　 我去过沙漠。戈壁
　　 去过荒野。坟场；树林和河岸
　　 时而独处。时而伴行
　　 大地。天空
　　 怒放。凋谢
　　 飞鸟。走兽
　　 风雨。霜雪
　　 我看着它们。面向太阳像一个孩子
　　 贪玩。嗜睡
　　 喜欢陌生的石头和树叶
　　 它们飞
　　 它们穿着漂亮的丝绸
　　 经过莫高窟的墙壁，在书中弹奏
　　 我未曾见过的江水
　　 流过我身体。我干净
　　 走别人走过的路。仰望山巅之上的羊群
　　 秃鹫。闭目养神的兰花
　　
　　 （文/网名：紫陌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