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恋.四年庆】有趣的阿布(散文)
阿布,是羌语中对长辈的称谓,父亲的表弟我称呼阿布。
阿布孑然一身,从未嫁娶,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有一天,阿布赶场来到柜台前,用他细小的眼晴,环视了一遍店内商品。突然,眼前一亮,用手指了指说道:“大哥,那个东西好多钱一个,我买一个。”柜台先生走上前,漫不经心地将一块淡黄色的长方形物品,递给阿布说道:“不贵,一块多钱,刚进的新货。”阿布喜上眉梢,从裤包里迅速拿出折得皱皱巴巴的钱,递给柜台先生。随后,将物品攥在手中,匆匆离去。心里一种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禁不住口里哼出一点小曲来。
回到家中,迫不及待地将那东西,用刀切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心里暗暗思量着:虽然,这次买的黄糖,颜色有点淡,但是,价钱太便宜买得值,越想心里越高兴。
过了片刻,阿布慢慢皱起眉头,一脸的茫然。咋?这次买的黄糖没有甜味,舌尖滑滑的感觉呢?他从口中取出来反复地看,怎么也看不出个究竟。心里想,难道味觉出了问题,阿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沉思中计上心头,用刀切下另一小块,放入碗中用开水冲泡,一双筷子不停地在碗里搅拌着,水变得混浊泛白。隔壁小王见到这幕,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阿布看看他,又看看碗,更是一脸茫然。小王开口说:“您在做什么?”阿布说:“赶场买了一块黄糖,价格便宜,可是没有甜味,奇了怪了。”小王回道:“您买的这个叫洋碱(肥皂),不是黄糖,是洗衣服用的新玩艺。”阿布愰然大悟,脸上泛出淡淡的红晕。连忙走上前,在小王耳边低声说道:“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干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说完话热情地拉住小王的手往屋内走去,泡茶拿糖果忙个不停,他在“贿赂”小王,生怕别人知道今天这事。小王走后,阿布望着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拿出旱烟一番吞云吐雾,心里释然了。
谁料,第二天左邻右舍,都知道阿布那点糗事,成了邻里一个笑料。起初阿布心里怨尤那小王的不是,时间久了阿布也淡然了。甚至主动提起那事,捧腹大笑一番。
阿布有个妹妹,远嫁山外多年,那天决定去山外看望妹妹。阿布精心装扮了一番,身穿灯草绒长衫,肩披一件羊皮褂,腰系三角形鼓肚子,脚穿云朵纹的云云鞋。鼓肚子是羌族独有的一种佩饰,它的功能是装烟杆、旱烟、火柴、钱币等等细软。多数是用皮质缝制,防湿耐用,少数用布缝制,羌族男性在盛大节日或省亲时才会此番装扮。
阿布第一次出远门,坐在客车里多么的兴奋,一路风景吸引着他,东看西望忙得不亦乐乎。车里乘客们,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避而远之,有的用手捂着鼻孔,阿布似乎明白了什么,偷偷窃笑。身上穿的羊皮褂,散发出膻味,让人们不适应。一路颠簸到山外妹妹家,尽情地玩了几日,便告别返回。他走到站台前,打开鼓肚子,翻看随身携带的钱,随即放心地装回鼓肚子内。车站里人山人海,甚是拥挤。阿布费尽力气,往客车门挤去,怎么也挤不上去。这时车内一位娇艳的少妇,伸出手向阿布递去,并且叫道:“大哥,我拉你上来,把手给我。”阿布一怔,须臾,乖乖地把手递了过去,那女人纤弱无力,怎么也拉不上去。这时女人又开口叫道:“后面那位帅哥,推一把这位大哥。”话音刚落,身后的年轻小伙,迫不及待地从身后推着阿布。这样,一拉一推,阿布好不容易上到车内,心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那女人娇声娇气地说:“大哥,你往车后排去找座位。”阿布满怀感激,一个劲地点着头朝后排挤去,找一座位便坐下。心里琢磨着,真幸运遇上这么好的人,来的路上人们都避着自己。然而,这俩男女一点都不嫌弃他,心里一股暖流再次涌上来。
阿布习惯性地从鼓肚子里取出旱烟,一口一口吸着。迷缝着细小的眼晴,回味刚才激动人心的那幕。这时,从车头走来售票员边走边叫:“买票了,买票了。”阿布不紧不慢地把手伸进鼓肚子里取钱。可是折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着,索性从腰间取下鼓肚子,翻了个底朝天,仍然一无所获。售票员上前问道:“大哥,你的钱呢?快买票喔。”阿布呆呆地望了望售票员回道:“钱掉了,明明放在包内怎么找不见了?”售票员说:“是不是摸钩(扒手)偷走了。”阿布回答:“我上车前拿出来查看过,并且装回鼓肚子里的。”售票员问道:“上车时有没有特殊情况发生?慢慢想一想。”阿布摸摸头,心里闪现出刚才动人的那幕,一拉一推。自言自语地说:“莫不是……不可能呀。”站起身,把车内的人环视了一遍又一遍,找不见上车帮他的一男一女。这时他半信半疑地瘫坐在座位上,久久不吭声。其实,在阿布找座位时,那双男女偷偷下车,溜之大吉。
阿布啊,阿布,为了你包里的那几个子,那双男女煞费一番苦心喔。即用了美人计,又用了调虎离山计,你还蒙在鼓里感激别人。江湖凶险,自己少了警惕,上车前查看钱时被人盯梢,却浑然不知。后来,阿布怎样处理那件事,我也不记得。从那次经历后,警觉性比往日强了,还常常告诫我们:上一次当买一回乖,人老学不老,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日子过去一段后,谈到这次经历,徒增了些笑料而己。阿布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在田间忙碌不停。时不时还带我去田间陪他呢。
话说阿布,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带着我去地里干农活,骄阳似火,万里无云。不知什么原因,天慢慢暗淡下来,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一点一点被什么吞噬着。
阿布见此阵仗惊慌失措,连忙扔掉手中农具,抱上我往家里奔去,口里自言自语道:“糟了,糟了,太阳被天狗吃了。”我在怀中听见这番话,心里格外恐惧,于是大哭起来。阿布哪顾得这些,三俩步赶到家中,扔下我往外冲去,手里拿着瓷盆。
不一会,听见外面,当、当、当……急促的敲打瓷盆的声音。阿布,口里绵绵不绝的念叨着什么。过了数分钟,敲打声停了,念叨声息了,只见阿布从外面向我走来,脸上充满喜悦,口里嚷道:“侄儿,快来看,阿布把天狗吓跑了,大阳得救了,没有被天狗吃掉。”话音刚落,阿布激动地抱起我向外走去,太阳恢复原来面目。我看看阿布,阿布看看我,都会心地笑了,心里暗暗佩服阿布的神通。
后来,长大读书后才知道是日食,自然现象。阿布,用这样的方式解读自然现象,没文化真可怕。不过,在那泛黄的岁月里,阿布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的趣味。
阿布已离世多年,每次想起他的趣事,禁不住暗暗偷笑一番。他的趣事尚多,一次不能尽表,下次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