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种杜仲(散文)
住在穷山沟,四面都是树,我却不知道怎么又种起树来。当然种的是杜仲,能换钱的。我知道自己过于迂腐,刚强,耿直,真诚,仁爱,也会失去许多。年轻时受点苦难也没什么要紧,人就怕老年。老来的文章不值钱。弄不好,老境颓唐,在穷困潦倒中死掉,倘若是我得罪的人,他必会快活地骂道:"真不得好死!"我那时如灵魂还活着能听人语,便憋着一肚子气去见阎王,要是话不投机又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那不是活也受罪死也受罪吗?恐怕如此,我决定种几棵换钱的树防老。我年轻,没能耐,就一点优点本事想得远,活鲜鲜的人,正生龙活虎,却想到八十四岁以后的我怎么生活,想来不怪也怪。
我的屋旁是一座石头小山。开始,我就用钢钎在小石山上一点一点地撬凿,当衣服湿透了,手磨起了血泡的时候,才凿成一个澡盆大的坑。别看这是古人开山造田的原始方法,但是一天天凿下去,几个月下来,居然在小石山上布满了一百七八十个坑。然后,我从猪栏底下挑肥土,大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当时有人鄙夷地说:“你在修花果山呀!”言下之意,我就成了孙猴儿了。可惜,我不如孙悟空洪福。花果山乃自然造化,水帘洞自然天成,他一出生就只享受洞天福地,荣华富贵,虽野性了一点,但没有失去优秀的品质。因此后来成了斗妖魔,除邪恶,主正义的千古英雄。要是我的花果山修成了,那么子孙就该是猴儿了。他们将是怎样的猴儿呢?这事似乎很难推测。据我知道做凡人难,做伟人更难。因此,古来人有训:“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终日无所事事,相安无事。欲事有为之人,难为其人。”我的祖上原也是大户人家,大土豪,深墙大院,田山甚多,富甲一方,况且文武皆有人。不道到了第三,第四代,猴儿们在“水帘洞”里不好好过,天天玩牌赌博,不事劳作,不善经营,千亩良田被人买走,万贯家财毁于一旦,不说出个孙大圣,连孙小圣也没有,最后连房子都保不住。幸亏解放了,毛主席共产党救了他们,也许因祸得福,他们被划为贫农,免去了政治祸端,得以结婚繁衍了我们这些平凡的猴儿们。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古今中外皆有。也确实创业难,守业更难,而猴儿们进化到孙大圣就更难了。
想归想,忧归忧,杜仲树还是要栽的。在教书之余,放学之后,我跑到十多里外的地方挑大粪,来去二十多里不辞辛苦,准备足够的养料,我还买来了尿素,可见我不仅希望多栽,还巴望快点生钱。这时,又有人笑我:“按二十元一斤计算,你三十九岁便成富翁了,那时你可以当楚霸王了!”嘻,我听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做人并非易事。读初中的时候学习一篇文章《有的人》,其中一句是“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打倒”。看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说我及子孙难以成为名人伟人,连平凡的人都要努力。我自己反对霸王,也崇拜真诚,善良,仁爱,正直与平等,就因为这,我这猴儿已臭得厉害,遭了许多人的怨恨,而且被“牵”得团团转,只有喘气的份儿,没有说话的机会,就连读几句书,写几笔字都难。如果我有曹操之野心,有“霸气”,想称霸,岂不叫我真正遗臭万年,不得好死!
看来当个懒汉最好,免得人说三道四。一代不管二代事,省人疑心你将来称王称霸。可是转念一想前人不创业,还小的后人们吃什么?人没吃的还能进化吗?要知道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主要是人的进化与进步。为谨慎见,我决计得一笔养老费,给下一代留点,余下交给国家,用于奖励那些好学上进的人和对家乡国家有特殊贡献的人。这样代代相传,使前人的功业只作后代的一点点生活添补,主要靠他们自己劳动谋生,让子孙不失去贫民本色,也就不会步我先祖后尘,我的创业也就不会给子孙酿祸,或许还能让子孙猴儿们多进化几个孙大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