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彼岸的摩挲】
　　
　　 花园没有领主，孩子可以买下整个世界。
　　 是桥让人更寂寞，犹如夜晚的星辰。
　　
　　 摩挲有桥，站在彼岸的一边，我知道我不认识她。
　　 那是通向未来的桥，感知、存在，不求甚解。
　　
　　 摩挲有一个花园，所以她还是孩子。
　　 我问她：是桥通往彼岸，还是彼岸通往花园。
　　 她问我：彼岸的花园，是海的蜃楼。
　　 我问她：海在哪。
　　
　　 摩挲从不上路，动弹会压下整片天空。
　　 摩挲抬起头：这是彼岸。
　　 我们都是瞬间垮台的政客。
　　 睡觉，走路，呼吸并且尊重。
　　
　　 摩挲不想说话，我没有诗可写。
　　 才尽于此。站在摩挲的彼岸。
　　 于是摩挲说：如果没有造桥的人，你会觉得陌生吗。
　　 我说：不失语，是一种救赎。
　　
　　 摩挲说：你要过来吗。
　　 这是种深邃的黑，不想听，也不要张望。
　　 黑是思想的颜色，因为注定路过，漠然。
　　 桥，通达彼岸的坦途。寻找着整个花园。
　　
　　 我说：我想重来一次。
　　 摩挲有桥，站在彼岸的另一边，我知道我认识她。
　　 我知道摩挲有个花园。
　　 海，整个时间的汪洋。
　　
　　 摩挲是陌生人，住在陌生人的花园。
　　 隐姓埋名的陌生人。
　　 老死不相往来，寡助而赤诚。
　　
　　 我告诉摩挲我只看过一次海，就这么一次。
　　 海是花的彼岸，花是海的星期九。
　　 摩挲站在彼岸，谁是谁的第一性。
　　
　　 我只能爱上摩挲，爱上她的花园。
　　 更爱上，她的彼岸。
　　 摩挲比我更寂寞。
　　 是桥，瞬间崩溃的桥。
　　
　　 摩挲有桥，站在彼岸的一边，我知道我们彼此认识。
　　 那是通往过去的桥，未知、忐忑，不可思议。
　　
　　 摩挲，彼岸的花。
　　 种在心脏的深渊，敏感，致命。
　　
　　 花园没有领主，孩子可以买下整个世界。
　　 是桥让人更寂寞，犹如夜晚的星辰。
　　
　　 摩挲有桥，站在彼岸的一边，守望着梦花园。
　　
　　 2寓言（组诗）
　　
　　 [寓言·积木]
　　
　　 妹妹是个小公主，在灯下
　　 搬着积木盖王国
　　 我要当小王子，和妹妹住在盖好的王国里
　　 妹妹说积木里关着爸爸和妈妈
　　 她要买一包火柴，把他们烧死在里面
　　
　　 [寓言·万花茼]
　　
　　 不乖的时候，我就朝万花筒里看
　　 里面有间漂亮的小屋，小屋里住着一个小人
　　 我好想和小人住在一起，我把万花筒摔碎了
　　 我的小屋不见了，我的小人死了
　　
　　 [寓言·魔方]
　　
　　 妈妈说只要把颜色拧在一起，魔方就会打开
　　 我就能去彩虹岛，找小熊和兔兔
　　 等爸爸妈妈睡着，我背上书包
　　 悄悄用刀子锹开了魔方
　　
　　 [寓言·迷宫]
　　
　　 在梦里，迷宫的尽头有个山羊婆婆
　　 聪明的孩子才能见到她，如果走得慢
　　 迷宫里的骷髅叔叔就会出现
　　 我哭了，我害怕一个人的迷宫
　　
　　 [寓言·娃娃]
　　
　　 四岁时，我常常和娃娃说话
　　 娃娃脏了，只要我给她洗澡
　　 梦里，我们有好多糖糖
　　 有一天，娃娃长大了
　　 她不再和我说话，我有好多糖糖
　　
　　 3【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多少年来，我和你们都试图站立起来
　　 伸出我们的十指，来衡量天生的贫瘠
　　 这并不说明我年迈的母亲比你们少寒心
　　 这也并不说明劳动人民的裤腿应该溅满肮脏的污泥
　　
　　 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在卷起劳役的裤管，在缝补好衣服和理想的创口以前
　　 我们没有体面的关系网，不懂得饱暖的博弈
　　 用学成文武艺的下贱口吻一次次表态
　　 ——“操，狗日的”
　　
　　 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在每一辆火车急驰而过，在每一趟航班延误以前
　　 我们没有不法的收获，不懂得勃起与阉割的规矩
　　 坐在人权的阴道里剪自己的灰指甲
　　 从身心到灵魂，一文不值
　　
　　 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在汗水没有淌干，眼泪没有变成眼屎以前
　　 我们没有得到过公平的对待，从不被资本家尊重
　　 ——并且见利忘义，好逸恶劳
　　 在卤腐筷头拼得你死我活
　　
　　 多少年来，我和你们的都试图站立起来
　　 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从少年到青年
　　 这并不说明一却天公地道，功败有评
　　 这也并不说明诗歌的贫穷与惊厥毫无意义
　　
　　 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在每一朵浪花咬伤礁石，每一片云彩离开以前
　　 用潦草的笔记抹一片颊红，把血液汇成纯粹的江河
　　 ——对天空说，我不孤独
　　
　　 4【在路上】
　　
　　 [早安，贫穷的盘龙江]
　　
　　 我的牙膏放在去年十月的报纸上
　　 皮鞋从得胜桥一直走，背靠天空
　　 像血一样红的青春啊，碾碎了我的风筝
　　 稀里哗啦的漱口水，从一辆奥迪车下面
　　 ——溅起一片盘龙江来
　　
　　 [给我耳套，给我粮食]
　　
　　 柜台是我的战壕，客人是我的祖宗
　　 胖婆娘抓起黑妹子的马尾，喝干心头的羊血
　　 和长着灰指甲的人打小报告
　　 ——厨房宰下了我的半只耳朵
　　 整个早晨，我活在五斗米的深渊
　　
　　 [从奴隶到俘虏]
　　
　　 蝴蝶会歌颂死去的诗人
　　 我的脖子上系着洋人的绳子，穿着欧洲人的铠甲
　　 像失去时代的骑士，只等资本家双手一拉
　　 决定我的午餐是客人吃剩的肘子
　　 还是劳动合同法的一纸空文
　　
　　 [朝廷的武威]
　　
　　 螃蟹根本不想，与一堆酸菜为伍
　　 ——啪答啪答的命运
　　 走在下班的集市，我的心与劳动人民紧紧连在一起
　　 横冲直撞的卫兵，抢走了老农的螃蟹
　　 只是每年八月，狮子座的夏天
　　 ——我都比宋江更渴望招安
　　
　　 [我只是个诗人]
　　
　　 雨下在黑色的泥土里，踩出苦难
　　 踩着血肉模糊的海子，踩在蓬垢的尼采身上
　　 沉没的舰队，停靠在每个人生命的港口
　　 我转过身，藏起云彩的温柔
　　 走过失去审判的法院，走过纸醉金迷的文联
　　 ——我，只是个诗人
　　
　　 5【女孩，你是动物】
　　
　　 你看见我，可悲的我
　　 是因为——
　　 你的两胯夹住了生活的坚硬
　　
　　 你的速度
　　 来自一群男人的冲刺
　　 你的一生
　　 将遇见无数美丽的畜生
　　
　　 激流穿过你的身体
　　 要，奢华的皮草
　　 一辆喷射着精液的尼桑
　　 像男人的生殖器那样勃起
　　 你的全部，比我更可悲的全部
　　
　　 脉搏以它微弱的震动，告戒
　　 ——一却生命中有准备的灾难
　　 而你的灾难，是精神家园沦陷的快感
　　 全部的火山，全部的庄园
　　 从你变成动物的那一刻
　　 我就保持缄默
　　
　　 你从来没有遇见过真正的男人
　　 男人是可悲的，因为他们本来不是畜生
　　 是的，我确定你没有
　　 你只认识海盗的宝藏
　　 却永远做不了船长的妻子
　　
　　 我看见你唇上，所有的暗淡
　　 嗅到，扑鼻而来的人腥味
　　 你的身体，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尤物
　　 你骄藐的笑着，用人偶般的振动
　　 告戒真正的男人
　　 ——你们是后动物时代的畜生
　　
　　 6【炽热的守望】
　　
　　 一
　　 八月，我在楼梯口睡了一整个夏天
　　 太阳的酒，太阳的鸽子，太阳的婊子
　　
　　 二
　　
　　 有的人写诗为了搞女人，我不写诗也是个混蛋
　　 海子死的时候和我一样年轻，做一个爬梯子的梦
　　 后来掉下来，喀嚓折了，二十年后我是独孤的战士
　　
　　 三
　　
　　 我能守望什么，那是大地的八月
　　 每个人都有饭吃，每个人都享受权利，每个人都不被侮辱
　　 我的守望是公民的义务，我的守望是老鹰的高亢
　　 冲个凉，换件衣服，换个职业，我还写这样的诗
　　
　　 四
　　
　　 诗穿越铁，穿越楼，穿越我们的鬼魂
　　 它不属于汽油，不属于股票，不属于银行，不属于虚荣的姑娘
　　 麦田里还摆放着老师的尸体，人间比二十年前寂寞了
　　
　　 7【太阳魂】
　　
　　 夺走吧，我的灵魂，我的血肉
　　 死的鹰，死的马，这块土地安顿了谁
　　 鸟的情人恋爱了，不再眷恋远方的王位
　　 你必须忍受煎熬，住在太阳里的寡妇
　　
　　 日出带来生来平等的迷信
　　 古老的生殖，古老的立法
　　 盗火的囚徒建起荒凉冷漠的大城
　　 夺走吧，羊的爱，羊的屈辱
　　
　　 夺走吧，我的灵魂，我的血肉
　　 死的诗，死的歌，这块土地染上了太阳的血
　　 愚妄的英雄，还遗传着他的祖先
　　 ——血脉喷张的慈悲与虚伪
　　
　　 风会吹干蝴蝶的眼泪，在埋葬老虎的山冈上
　　 ——太阳，应该带着尊严被射杀
　　
　　 8【杯子】
　　
　　 出生的那天
　　 上帝给了我一个杯子
　　 一个普通的杯子
　　 装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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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寂寞，加了水
　　 东西侵蚀在水里
　　 有天我把它们都倒了出来
　　 倒了该倒的，也倒了不该倒的
　　 杯子又空洞起来
　　 ??
　　 我怕空洞，又开始装
　　 装了该装的，也装了不该装的
　　 有一天我失手了，杯子碎了扎伤了我的手
　　 我的血流进了杯子
　　 ??
　　 我为我的杯子徒劳到这般狼狈
　　 粘起来，为了生活
　　 杯子看似坚硬，却被摔得粉碎
　　 杯子有了裂痕，我的伤口好了，裂痕还在
　　 ??
　　 我又开始装从，此无法再往杯里注水
　　 杯子有一个入口，也是出口
　　 始有节制的装，装的越快倒的也就越快
　　 某天我又失手了
　　 粘起来，为了生活
　　
　　 9[生命]
　　
　　 当太阳受孕于宇宙的冷酷，他的儿子
　　 ——曾被愚妄的英雄射杀
　　
　　 当鹰的身体承载着飞翔，鹿的鲜血染红了大地，牛马神堕落
　　 一朵红花，可以生长在海拔四千米高的蓝空
　　
　　 可是，饥饿的土地，咀嚼着我们的骨头
　　 懦弱的牙齿，曾比衰老更贪婪
　　
　　 只有爱和屈辱提醒我们，有多少身体在身体里死去
　　 一条毛色肮脏的老狗，可以比我们更渴望生殖
　　
　　 涂抹于08年8月1日
　　
　　 10[昆明的诗人在感伤]
　　
　　 ——谨以此诗献给我的祖国和奥运年饱受雪灾的国人们
　　
　　 祖国，当白老虎啃咬你凛冽的骨骼
　　 把牙龈咬出血，面对这铿锵的身板
　　 我的胸膛，在呼喊龙骨的山脉
　　 发出回音，震慑这食人的凶兽
　　
　　 昆明，你是母亲的宠儿
　　 安睡在母亲的襁褓中，梦见一扇冻僵的木门
　　 母亲披上白色的风衣，踩着冻死的泥
　　 寻找火种，寻找温暖兄弟姐妹的圣火
　　 ——点燃我们梦中相互依偎的火炬
　　
　　 诗人，你该做点什么
　　 任这白老虎对峙着母亲疯狂的咆哮
　　 任这天寒地冻肆虐残害着中国南方
　　 我的祖国，请给我炙热的耕具
　　 ——踩着诗行与母亲同行
　　 开垦冻结的土地，高歌黎明前的拂晓
　　
　　 雪灾，你这残暴的匈奴
　　 目睹席卷十省市，迫害着数千万勤劳善良
　　 ——淳朴，归心如箭的人们
　　 任你无声的铁蹄，凶蛮跋扈入侵华夏
　　 封锁交通，航班，阻断铁路
　　 还有被你杀害的兄弟姐妹，我的母亲
　　 ——被你深深伤害着
　　
　　 母亲，裸露在大地上圣洁的乳房哺育着母腹里的儿女
　　 哀伤纵马万里，铸成新的牛虎案
　　 在这温暖坚硬的高原上，我曾感伤饮下
　　 ——这一行行雪暴之夜的泉水
　　 （注：昆明的标志，一头母牛为保护小牛而被老虎撕裂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