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岭黑河峪，山中有黑河，也叫金盆水库，是西安人的饮水河。黑河在沟壑纵横和层峦叠嶂中，河绕山头过，山间夹一河，景色迷人。只因是供水重地，不得靠近。因此，只能在沿水库的两边山中爬山。
　　 我们今天去的是黑河峪西边的山，离水库很远。本次的线路是黑河峪探访黑河和山上的空中村落与赏红叶。况且，那边的山茱萸红了，我也是期待看到的。
　　 登山口离西安需三小时车程。车行驶到环山公路的马召镇转盘，拐向山里的那段公路，今日又充当了当地人的集市，封路了。这样的情况，在我来此地爬山时已遇到过两次了。加上这次，我才来了三次，都碰巧遇到。我真不知道这农村的集市是几天一次，更不明白为什么要设在进山的交通要道上。
　　 这一次和两年前来时一样，需拐到几里外东面的村里，才能远过约一公里长的集市，重回到进山公路上。这一远就耽误了四十多分钟，到登山口已快十一点了。
　　 今天是新线路，路长在十五公里以上，下车后大家疾步上山。刚上山的这一段还是直跋向上陡坡，天气又热，很快五十多人的队伍就拉开了。我走在中间，看不到领队，也看不到收队。为了按预定的一点钟赶到中午用餐的地方，一路上大家没有正规休息过一次。我自己却停下来休息多次，实在是天气太好，天很蓝，阳光太灿烂，太热也太累。一路全是拔高，除了领队铁牛，队友们全做不到一路马不停蹄。
　　 本是来看黑河和红叶的。可我们在黑河的右边山上，一路向西爬山坡，越走越离黑河远，只是在进山的车上，看到了黑河中倒映的五彩斑斓，也算是看到了晚秋中的花样黑河。这边的红叶也有红的正浓，只是要么稀稀落落，地上叶子比树上多。要么就是一树红叶枯干乱卷。总之，山中晚秋意浓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爬坡的高度也有七百多米了，海拔已接近两千米，视野开阔，放眼望去，只见风景如画，黑河峪山上的特色尽显!
　　 秦岭位于周至的这一带，山上土层很厚，加上又是两千来米的浅山，适宜人类居住，号称金周至。过去这一带山里有很多村庄，还有学校。爬山观景，本来就是近赏路边的花草树木，远看对面才是风景。这时候看到对面的山上，在五彩缤纷中，半山坡上那散落的村舍，如是在半空中一样，还能看到土屋前的层层梯田，意境很美。有一年，我是五月间来，看到山顶上房前屋后，有金黄的油菜花和桃花盛开，真的就是空中的世外桃源一样，充满诗意，远眺着就心生浪漫了。
　　 其实，这些山中的房子大都无人了，早就退耕还林，移民下山安置了。可那曾经的生活痕迹是不会立即消失的。人走屋空了，可房前屋后的果树还在。即是果子越结越小，却依然年年花开挂果。梯田上不再季季播种，可那些遗落的种子还在春来发芽，花开灿烂，种子自落，静候来年。从房前经过时，看到曾经的菜园子中，还有稀疏的菜苗茁壮成长。这一切，无论是远眺还是走近，给我的印象都是它们还在各行其职，主人搬迁了，却还在忠诚地守候着。
　　 这几年来这里爬山，都会经过这些人去屋塌，却仍清晰地看得出曾经的生活气息时，心里总是有一种莫明的惆怅。尤其看到那些还完好的高门大屋的青砖瓦房时，内心就更失落了。总是想着在深山里，盖这么一座可以称得上豪华的房子，应是一家勤劳且是百年大计的建造。院子里有好多种植的花卉还在绽放，见证了这家人对美好生活充满向往。这样的院落周围，定是有大片平整的黄土地。房前屋后那上百年粗的果树，讲述着他们在这里生存的历史。现在，房前平坦的大院里土已松软，长满杂草。当春天来时，看到门前院中一地小太阳样的蒲公英，我就有些心酸了。我也会理解老乡到山下生活是正确的。因为，这里虽然称得上富庶，可必定远离山下文明。
　　 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来这一带爬山，尤其喜欢远眺那些空中的村舍，有一种时光倒流之美。
　　 今天让我意外的是，在经过的第二家农舍前，看到了一群养殖的黄牛，大大小小，有八口之多。它们的存在，让这座有些破旧的青砖房屋，与晒麦场上还有的石碾，却只有牛儿不见人的农家，望过去像是一幅油画一样美。
　　 继续向上，就是经过大片废弃的耕地，远远看到山坡上另有两座分散而居的农舍，还听到了狗叫声，这表明山上房中定是家中有人了。推测这群牛也定是他们的。看来，那座房子是充当牛舍了。那养狗人家，就是我们午餐的地方。都过了十二点半了，这时候虽然很累，可听到离今天休息的地方不远时也就加油快上了。
　　 终于在一点钟时，远过山顶便看到了一排房子。选址在向阳山顶下方的两座并排房子，屋高院子大，院中支起的多张大席子上，全是晒晾的山茱萸果肉，成片的红色连在一起，如过节一样喜庆。这场景使我首先想到的是“晒秋”这个词，真是在晒秋天的丰收与喜悦。
　　 走进满目紫红的院中，心里的喜悦油然而生。看来我又赶上了山茱萸成熟的日子了。想我如果不是喜欢上爬山，对茱萸的认识，永远都是那首耳熟能详的诗句“遍插茱萸少一人”上。六年前的春天，在秦岭的万花山爬山，第一次见到的是山坡上成片开满黄花的树，那细细碎碎的黄花儿，开得密密麻麻，清香怡人。因为没有见过，便好奇地问当地人，当得知就是诗中的茱萸花时，那个高兴啊，与同行人脱口而出地吟诵那诗中关于茱萸的名句。
　　 又过了两年，十一月间来黑河峪爬山。晚秋的深山里已是草木枯荣，却看到成片挂满红亮亮果子的山树，多得染红了山坡，漂亮壮观得使我冲进林间，好奇这里种植的是什么呀？小果子怎么这么鲜艳，结得这么多呀！当得知是我那年春天看到的茱萸黄花结的红果时，爱激动的我呀，在林间欢呼雀跃起来，兴奋得将那满枝红亮亮的茱萸果拥在肩头，兴奋得只会大声地重复“遍插茱萸少一人”！也是那一刻，我坚信诗人插的是红果一枝的茱萸，而不是过去认为的一枝黄花的茱萸。想我那年看到开花的茱萸时，根本没有想到其果实是油亮亮的鲜红，且小巧玲珑，是那样的漂亮。真是唐代诗人司空曙的“强向衰草见芳意，茱萸红实似繁花”。
　　 茱萸的落花结果与成熟之间，我是没有见过的。因此，我恰好看到了山茱萸最美的两个样子。相比起来，我更喜欢看“茱萸红实似繁花”。从那时起，知道了秦岭山中有大面积作为药材的茱萸种植林，还以周至黑河这边最多。我就期待在晚秋时节来爬山，赏那自带诗意的茱萸红。
　　 这期间，我查阅了古人写茱萸的诗，发觉唐代最多。我最喜欢的是唐代诗人徐铉的茱萸诗：
　　 万物庆西成，
　　 茱萸独擅名。
　　 芳排红结小，
　　 香透夹衣轻。
　　
　　 宿露沾犹重，
　　 朝阳照更明。
　　 长和菊花酒，
　　 高宴奉西清。
　　 在我浅显的理解中，认为这首诗道尽了茱萸在古代，是文人墨客相聚把盏言欢的友谊象征。
　　 刚才上来时，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挂茱萸果的树，我也不急，知道再往深山走，定会遇得到的。到了院中，看到这么多脱籽后的果肉正在晾晒，听着手拔动时发出干透的响声，明白摘下来是有些日子了。这让我心里还是有点急了。刚过霜降，就全摘完了么？这晒晾的大片果肉，远看红红的一片，很有诗意，近看就没有挂在树上的红果子更诱人心欢了。
　　 于是，我试探地问老婆婆，还有没有新摘的果子呢？善良的老人说：“有呢，上午刚摘回来的，还没有脱籽呢。”接着，老人从屋里端出了一簸箕油亮亮，鲜艳艳的红茱萸果。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我赶紧接过簸箕摆拍起来，当我簸起那一堆红茱萸时，领队铁牛恰好抓拍到了簸箕中的红茱萸，如一块大红的宝石玛瑙，整体向上冲出尺余高，极富动感，画面美极了。
　　 这画面也是让我醉了。虽我终是没有那写下千古传颂诗篇的大诗人们的才情，更做不到如诗人们那样，折一枝红透的茱萸，邀友人登高饮着菊花酒。可我今日将这新鲜红透的茱萸捧（端）起来，秀出了最美的姿态。那么，这张照片中属有我赋予茱萸的诗情画意全都有了。
　　 在我们傍晚下山时，走进了还没来得及采摘的茱萸果林，那满树红红油亮的果子，将我们一路的疲惫退去，好多人都是第一次遇见，便有了五十多人的队伍里，众人兴奋地吟诵“遍插茱萸少一人”！
　　 至此，这一趟黑河赏秋心想事成。即是因是新的线路，加上山上落叶很厚，之前与之后，几次遇到无路可寻，都是硬切着陡坡和土质松软的山坡强行下去。还在天已黑透时又找不到路迹，直到晚上八点才下到山中公路上，过程也是很辛苦的。可是，当想到一路看过的那些宛若空中的村舍，和溢满诗意的茱萸果时，这趟穿越就是惊险刺激与浪漫并举，又是一次美好的赏秦岭山中晚秋胜景！
　　
　　 2019/11/2 本文系原创首发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