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活者(散文·家园)
一呼一吸间,众生皆活者。活者芸芸,活得迥异。人人都想过得轻松无羁、称心如意,可残酷的现实注定是生,不易;活,更不易。
“姐,我要死了!”看着这信息,谁的心不会“咯噔咯噔”?我赶快拨打和煦春风的电话,却只有“嘟嘟嘟”的响铃声。“啥情况啊?”我嘀咕着,转而发一条简讯,“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快回答呀!”
“活着好难啊!我快撑不住了!”三十多分钟后,和煦春风发来的十一个字和两个惊叹号令我心慌气促。我缓缓神,抚抚胸口,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亲,这次遇到啥事过不去坎哪?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聊天了吧?”
“他病了,他妈妈也病了,都住院了。我既要照顾他们母子,又要接送孩子,还要上班……我医院、家、单位、学校几处跑,我吃不消了……”和煦春风的文字后面是一长串“大哭”表情符,我语塞了,连发好几个“拥抱”以示安慰。
和煦春风是一个自卑的、缺乏自信的年轻妈妈。她善良、真诚、内向、老实,但胆小、懦弱,还容易爱心泛滥,盲目行善。曾经,我问她为何取“和煦春风”这个网名?她恬笑着说就是想我给别人温暖,别人也给我温暖。又因她的心事和烦恼都不愿意向人倾诉,故,爱上了写作。我和她相识于文海,且行且惜四载有余。我经常一边说她逃避现实、逃避自我,一边又不厌其烦地开导她、鼓励她。一来二往,她竟对我有了超乎寻常的依赖,用她的话说“你就是我的情人,我就喜欢黏着你。”
此刻,我该如何去抚慰疲累无助的她呢?沉思中,我敲击键盘,发送了如下文字:你不必太在意他人的言行,做好自己即可。目前的境遇会让你很辛苦,很累,你要多保重身体!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请个护工,给自己一点喘气的机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善良,你的孝心,你身边的人都有目共睹,他们迟早会感动的。
放下手机,我的心情莫名地沉重。沉重中,我仿佛看到和煦春风拖着不堪之躯忙前忙后的样子,也仿佛看到另一个七尺男儿那颗孤独的灵魂在苦苦挣扎……
勤哥,一个不安于现状却又无法逃脱命运安排的好父亲、好丈夫、大孝子。他每天忙碌不停,但不管有多忙,他都会忙里偷闲地发一则很励志、很感人的图文和分享一两首歌曲。我是他的铁粉,只要上网都会关注他的动态。当他的图文和歌曲触动我的心弦时,我会留言。文字搭桥,歌声联谊。互动中,勤哥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无奈和心酸令我无语凝噎。通过聊天,再回味他分享的东西,我的心情五味杂陈。
勤哥其实是“大地主”,他拥有一百多亩田土。春耕时,他独自一人播种希望;夏种时,他独自一人浇灌希望;秋收时,他独自一人收获希望。曾经,我很纳闷,一望无垠的田野,怎么都是他一个人劳作?他怎么不请人帮忙?本村村民怎么不互帮互助?后来,听勤哥的解释方知,原来机械化操作,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只是,天天都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天天都抢播、抢种、抢收,一旦收工,自是双脚如同灌满了铅,浑身像散了架。
我还是不解,亲戚好友之间搭把手,不是会轻松点吗?勤哥一席话让我哑然。目前的农村,留在家里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幼。加上农活很有时节性,家家户户的农田又那么多,而从外地赶回来的劳动力谁愿意耽误自己家的工期和返城日呢?
乘勤哥农闲时,我忍不住问他:“既然你都累得精疲力竭了,咋还要坚持写说说、听歌曲、写歌评呢?”许是触到了勤哥内心深处的某个点吧,他话如泉涌,大意是:听歌是享受,文字是情感的宣泄和寄托,孤独的灵魂需要安放在文字和歌声里!你不是说我的文字很有正能量、很励志吗?那是我自己给自己希望,自己给自己信心,自己给自己鼓励!活着,再苦、再累、再难,都不能倒下!即便孤独一个人,即便无依无靠,我也要尽好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勤哥所言,引我共鸣。工作之余,我特享受舞文弄墨之雅趣;心烦意乱之时,我喜欢听歌哼曲。在歌声和文字里,我会放松自己,调整心态,期待明天。
和勤哥聊天,时不时都会以愉快开头,难受结束。我真想用我的心灵鸡汤温暖他,让他敞开心扉走出独自的世界,让他的灵魂不再孤独!让他真正地劳碌着,快乐着;辛苦着,幸福着。但淳朴的勤哥非常坚强,非常隐忍,非常会自我调剂。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需要旁人的慰籍和帮助的。
而憬哥与勤哥相反。憬哥不善言谈,不喜社交,不懂文字,因而特别需要人的劝慰和点拨。一天到晚,一年四季,憬哥唯一的兴趣和爱好就是询问病史、诊治病患。如果遇到不理解、不诚信之人,憬哥会蠕动着嘴唇,半天接不上话。事后,他除了碎碎叨叨外,便是闷不作声。憬哥的爱人东方姐司空见惯,也习以为常。只要一看他耷拉着脑袋,或听见他唉声叹气,就会用幽默风趣的语言开解他,直至他不再锁眉,不再绷脸。
憬哥有句口头禅叫“我是男人,就得拼命挣钱养家!”这不,为了供孩子读书,为了有个舒适的窝,为了生活奔小康,他虽未把命拼掉,但弄得胃病、颈椎病、腰椎病缠身。孩子不解地问:“老爸,你用得着这么拼吗?万一累倒了去住院,多的事都出来了。”爱人祈天祷地说:“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你平安无事;我不求你千操心万操心,但求你相信儿孙自有儿孙福!”憬哥“嘿嘿嘿”笑过之后,依然带着病痛忘我工作。
我好奇有房有余款的憬哥为何如此拼?憬哥摸摸脑袋,憨笑道:“孩子大学毕业后估计不会回来的,大城市的房价那么高,他怎买得起啊?我得趁自己还能干的时候多挣点钱帮他交首付。”也是,现在的孩子买房不靠父母是不行的。为了一个栖身之地,娃儿活得累,大人活得累。联想到自己的孩子,我不由喟叹:“生而为人,必将穷其一生拼搏也!”憬哥瞟我一眼,伸伸腰,扭扭脖子,自嘲“我们是富豪就好了,几代人都不用做房奴。”
我窃笑,把“富豪”当作梦想,余生为之奋斗吧!
一箪食一瓢饮!囧囧活者,是不是像极了“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