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己亥年上巳日，夜，梦一玄鹤自天而来，立而不语，望其眸，晦暗而明，颇有沧桑气，欲逐之，不见其影，若有所失。俄而觉，念之，仿如昔之故人，飘然洒脱。细思之，却感其如负青山而奋翼，起恻隐，乃作《玄鹤赋》记之。
　　
　　 脱仙鹤之翼白，经千年而得玄。遨鸿蒙以养志，摒浊世化云烟。越山海之广阔，览古今之兴衰。望穹苍之浩渺，闻九皋[1]之音哀。虽己心之荒芜，岂托身于庸尘。纵乏力而负重，亦高飞而逐奔。固悬天于万里，犹振翅而栖霞。映镜水之空明，展虹霓之风华。忆昔日之霜翎，恋今朝之乌羽。离清都以逍遥，去长白而孤旅。游玉岭而吟风，趁长夜以弄月。顶丹朱于飞花，落修趾以踏雪。
　　 于是留痕洁影，星眸含情。素魄冰心，窈窕娉婷。歊雾[2]舒云，飘然空灵。天苍野茫，雪后初晴。既而翩舞翮翰[3]，清唳雪泥。琼楼玉宇，辞言别离。远紫阁[4]之步虚，入北冥而忘机。怜惊鸿之寂冷，依余温之冰肌。对晚畔之渔火，立寒江之静漪。恐尘埃之形染，抔清涟以浣涤。
　　 孤峰万仞，水涯[5]渊漠[6]。鸾山[7]旷林，寒潭黛壑。玲珑高阁，幽蹊[8]迥陌[9]。翱翥[10]千里，朝翔暮落。风来雨去，穿岚渡烟。沉槁沚汀，圣湖灵川。衔鱼佩鲤，饮涧澧泉。澄廓[11]景致，忘返流连。方寸悲喜，单薄趣兴。一身孑然，忧凄谁幸。黯然销魂，神伤身病。多舛生途，何叹运命。望尽天涯，痴等红尘。无常岁月，多少温存。惆怅惊思，藏掩深沉。厌浮生之爱恨，揾秋水之泪痕。看众生之醒醉，叹飘萍之残身。愿花开之彼岸，理愁容以乐欣。
　　 每念于此，似殢[12]灵明[13]，如割丹赤[14]。杜鹃啼血，鲛泪不止。历轮回之亿劫，翔无情之天地。闯狱火之焚烈，感中虚[15]之浩气。奋六道之生灭，莫空悲于霄际。
　　
　　 注：《古今注·鸟兽》：“鹤千岁则变苍，又二千岁变黑，所谓玄鹤也。
　　 [1]九皋：指鹤。本意指曲折深远的沼泽。
　　 [2]歊[xiāo]雾：升腾的雾气。
　　 [3]翮[hé]翰：犹羽翼。
　　 [4]紫阁：指仙人或隐士所居。
　　 [5]水涯：水边,离水很近的地方。
　　 [6]渊漠：深广。
　　 [7]鸾山：传说中的仙山名。
　　 [8]幽蹊：幽径。
　　 [9]迥陌：漫长的道路。
　　 [10]翱翥：飞翔。
　　 [11]澄廓：清明辽阔。
　　 [12]殢[tì]：困扰；纠缠。
　　 [13]灵明：指精神。 
　　 [14]丹赤：赤诚的心。
　　 [15]中虚：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