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在人间】岁月,如此仓惶(散文) ——写给我的2019年
1
同一座城市,像很多人那样,搬来搬去,跑来跑去,睡去醒来,吃过又饿,累了就睡,我认真地做着许多原本毫无意义的事。边地的冬天黑得早、亮得晚,披星戴月挤在人群里站着公交车,乘几十站的路程去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小人物的世界里谁又不是这样,为今天有三顿质量好些的饭,听话、顺从地从早到晚而忙碌,并当成一种事业满心自诩。趁着一个人的仓惶,我把它们始终当成一种隆重的大事,用满怀虔诚的心态充满意义地去做,甚至用人为臆想的方式,赋予了这种行为更多额外的内容;最终,我和很多人一样,走着走着就彻底改变了走的初衷,甚至丧失了为何要搬、要走、要睡去的理由。
很多人的生活目标,就是在这样荒谬的过程里,彻底地变成了另一条路的终点。
身体处于时光之间,像世界上所有的脚步,处于不停走动中,我心中的病症也是如此,在不安与惶恐中不停地行走,况且,谁不是生在某种看不见的疾病之中?在来来回回的跑动中,除了渐渐失掉的耐心以外,我还一点一点地失去着最初的想法。时间不是被谁的大手紧握着,能够重复使用的一种私人财产;时间很吝啬,时间并不广袤,而是一张长条形状的单程车票,顺车载你去了,就无法逆着再带你回来。沉在时间里的某种生活,淀粉一般地平铺着,被毫无理由地赋予了生活的象征;其实,它们并不是真正意义的生活,而是苟且中的活着。
从广义上讲,时间的长短,并不构成生活的价值。就像某些城市,即使你住得再久,也不是你喜欢的家。
我的2019年,仿佛沾满了一种理论的苍白,除了无力,仍是无力。
2
从今年的4月份开始,从这座城市的一点,我带着一堆并不值钱的缸盆书笔纸电脑茶叶电话机,叮叮当当移动到了城市的另一点,搬进一处很不错的新办公地点,这是某种进行的国家机构改革促成的最终结果。
那时,还是4月天气,路树才绿,蓝宇初暖,阳光明媚,大地回情。女人们开始脱掉冬天的棉衣,换上春天或夏季的服装,甚至披一身飘飞的裙袂,伸一双用透明丝袜裹紧的长腿,让男人们跟着她们的袅袅婷婷,从眼睛开始,从暧味开始,把春天真正地唤来。
就站在路边,除了看着街上漂亮的女人以外,我还在仰望着远方的雪峰,那是离这座城市最近的一座冰川。满心欢喜间,总觉得今年的时光才刚刚开始,许多个人的事情仍然可以从长计议。殊不知,眨眼工夫的此时,已是叶落雾浓、长空寂寥的年底。逼仄间,我也到了该搞一个小结,用以记录自己一年生活的时候了。
被时间追着、赶着,沿着某一条路、一个劲地向前跑;或者干脆只是跑,什么也不去想地跟着人群的后面,大家怎样想你就怎样想;大家跑到哪儿,你就跟到那儿,像一群毫无生命方向的鸡鸭,反而弄得大地上的人间一片喧腾。不加思考、不去思索,甚至不被思想累着的日子,有时候,真可能就成了你心中要过的好日子!
岁月,沉默间变成了一把夹人的锁,夹上了别人,自然也不能放过你。和世界上的万物一起老去,和身边的人们一起过完一岁,集体的失去、整体的失忆其实并不恐惧,更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深夜之际,独自站在卫生间的镜面前,看着镜子里的那一副尊容,才发觉这个人真的老了、丑了,甚至变形了,不再是记忆里少年的那个人。
岁月,怎么让人变得如此仓惶!
3
少吃肉,多吃素,成为人类健康的第一要素。
今年,我就少吃了不少的猪肉。上半年,常坐52路公交车去七一酱园,买些吃喝用的生活物品。在焊着铁栅栏的地下市场里,刷身份证、开包检查、过安检机,习惯地完成这些烦琐的程序后,便冲向已经流失不少商贩的市场,推着购物车乱走乱窜。稀疏的人流,带来了价格的低廉,我们便买些五花肉、毽子肉、猪排骨,有时,还弄一只煮熟的猪耳朵、幸福有弹性的猪嘴头当个下酒菜。
随着非洲猪瘟的影响,全中国的猪肉价格翻番地上涨着,我生活的这一座从来就没有便宜过的城市,更没有理由被谁例外地侥幸一下。直到年底,估计有半年之久,几乎没有再去过猪肉市场,馋嘴的时候,买一些羊牛肉,配些鸡肉和鱼,最多的时候还是多吃些普通的青菜;为此,我和很多人一样,血压血脂陆续降了下来,特别感谢猪肉涨价。记得,在秋天徒步的路上,看到一家人用塑料网子圈了不少的鸡,我们想买一只,老板说,不买,我们自己吃!不吃猪肉只吃鸡,让这家人省了不少钱。
有一天,去一个农贸市场购物,看到一个奶奶级别的老妇人,站在肉摊前瞧了很久,才伸出手指点着一块精肉,央求猪贩子给好切上100克。年轻的南方猪贩子手中拎着拴有铁链的月牙长刀,苦笑地央求她:您能多要一些吗,多割一些,才不至于割上我的手指头呀,奶奶!
岁月,不仅需要吃肉的生活,而且更需要拥有一份能吃肉、想吃肉的心情,合成一起才是过上的好日子。
瞧,这岁月活得;唉,这猪肉闹得!
4
谁是我们的敌人?
饿我们身的人,杀我们生的人,夺我们命的人,伤我们心的人,难我们欲的人;还有更多限制我们自由,造成我们满怀痛苦之念,寻求自尽得以解脱的人,它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呀。然而,细想之下,它们并不能构成致命的杀戮。饿、渴之时,可以被逼着找寻到裹腹用的食物与水;疼、难之际,可以让人学着安静,然后学会轻轻地放弃欲望;唯有病,它时时刻刻都在身旁,觊觎着、等待着时机,稍有不慎,疾病即可沾身;须有由天命得以相助,须有自我内心拼力抗争,方可解脱病疼之疾。病,这才是人真正的敌人!
今年,我很不幸运地遇到了这样的敌人。
自6月初开始,因为父亲的病症,连续三次病危通知,佐证着堆积在沙发床头的药品。有超出半年多的时间,让我始终以患者家属的身份,不间断地在医院里跑来跑去。父亲的病从慢支引发的憋气哮喘开始,发展到了已在危及生命的肺心病。如今,他在与自我的抗争之后彻底地失败了,很不幸地患上世界重病级的阿尔茨海默症。我内心震惊接着内心如焚,随后,内心开始接受现实,变得慢慢平静下来。才知道,生活隐藏着众多的剧痛之事,生命包括着很多的悲剧之情。我亲眼看到,原来好好的一个人,在时间的揉搓间,是可以变成这种的样子,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程度。
我的父亲,除了忘记自己是谁以外,还很快就开始忘记身旁的一切生活,包括他一群年过半百的儿女,包括他年迈蹒跚的老妻,包括他住了十多年的广场名居小区,包括他在自己家中的窗台前种了很多盆在怒放的鲜花。站在小小的门前,甚至站在家门前的过道,他一点点忘记了,他在世界上的所有生活,活在时光之外的某一处。
时间,不论长短急缓与否,从此将与我的父亲,再无任何的瓜葛!
5
我自己也一样,遇到了时间的对手!
那是6月的一天,阳光、潮湿、安静,像往日一样,坐着公交车,走在上班的路上。即将停站时,我起身准备下车,公交车突然转弯同时紧急刹车,仅用三秒钟,我就从车尾门口甩到车头处,又重重地弹撞在塑钢座椅上,最后,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地跪坐在车的走道上。
岔了满满一口气,在几分种的晕眩里,我潜意识地以为,自己这一生可能真的要完蛋了。当吐出长长一口吁气时,我被司机送进了医学院的急诊室。幸好,除撞伤左肋筋骨的两处,肝脾肺等重点部位只是轻伤,人无大碍。虽然那几天,伤后的我仅能躬着腰侧着身子不安地行坐,还是强忍痛疼坐了700多公里汽车,不得不站到了北屯医院的病床前,侍候已经报了病危的老父亲。身为家中长子,兄妹的榜样,回报父母养育之恩的义务,不能不去。如果不去后果会变得很严重,我将彻底被自己的家人,永远戴上一顶不孝儿子的大帽子。那几天,即使再累,再难受,甚至觉得自己快倒了,我也从无言语,只能硬硬地撑着坚持下去,等着每一天的黎明。谁会相信你,如果真的受了伤,又怎能继续守夜、继续做饭送饭,甚至继续在家里干着单位交办的活呢?
有时候,来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误解,才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伤害。
6
今年,重新选择了一种新的生活。
虽然过得略显贫穷、有些潦倒,时时为房子贷款、为每月的花费,为不得不面对的人情债,让人不得不背负着半百之生万事重新开始的疲累。然而,简洁、透明,美好、舒适,交融一体、安逸如梦的情绪,点缀了普通人家的欢乐时光,甚至让人有了一种此生久违的幸福感。这种感受在不经意间,带给了你一份被唤醒的求生欲望,你不再继续着过去。因为,那种过去既看不到希望,又看不到自己在哪儿,为别人而活,在别人的评价里苟且,活得浑身上下毫无一丝力量。
不能肯定,过去一无是处;也不必奢望,未来就是一路阳光。所有的生活内容,看似浸泡在时间之中,却不一定就是生活,更不可能组成生活的全部。这是生活的法则,也是意义。意义的最大价值,就在于让你觉得自己一直还在活着。
人最大的难点,在于重新选择;同样,人最大的优点,也在于选择。人生就是一个不断选择的过程,选择是时间的从容,也是时间的催逼。做一个不再被时间逼着走的人,也许,不仅仅只是梦想。
岁月,尽管会让人走的仓促一些;然而,这些用时间铺成的路,走在它的上面,并不会令人有多么的惊慌。
写给我的2019年,有美好的心情,有对明天的向往,有一种重新活过的幸福。
拥有它们,也许才是你最好的礼物!
感谢岁月!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七日于乌鲁木齐市
问候大路白杨老师!问候叶华君老师!
遥举两杯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