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二月，母亲七十六周岁了，满头找不出几丝黑发，有点耳背了，身体状况也大不如从前，满脸沟壑像耕过没耙过的黄土地，走起路来轻飘飘、颤巍巍，双脚一副不敢用力着地的样子，让儿子心疼得泪花闪闪。
　　 母亲生日前一天，我电话里提高嗓门问母亲：“娘，家里缺点啥？明天，我一早回家。”电话那头，母亲急声快语：“儿啊，离家恁远，家啥都不缺。乱花钱买东西，娘可生气了！要是工作忙，不来还行嘞。”我电话里说：“不忙，一定回家。”
　　 第二天上午，厨房里呲呲啦啦的炒菜声掩盖不了母亲的催促声，正在打扫卫生的父亲，放下手里的家什说，每次儿子要回来都忙不完你指使的活。
　　 抖落一身风尘，一脚踏进熟悉的大门，我孩子般大呼小叫。爹、娘，我回来了！父亲应声快步出屋，母亲用围裙擦擦手，疼爱地说，饿了吧！来，这是你娘一早从鸡窝刚拾的新鸡蛋。接过娘递来的我儿时用过的瓷碗，碗里有四个剥好的熟鸡蛋，我拿一个送到嘴边，还是熟悉的不热不凉的温度。
　　 我拿出买给母亲的生日礼物，说：“娘，我给您买了衣服，试试看，合身不？”母亲脸漾喜悦，口里小声嘟囔着：“这孩子，去年买的还没舍穿嘞，今年咋又买？惹娘生气是不？你拿走退了，娘不穿。”顿了顿，母亲抹抹眼睛，说：“光顾爹娘，看你黑了瘦了，娘还没老眼昏花，能看不出来？”
　　 我鼻子一酸，故意“嘭嘭”挺身拍拍胸脯，扩扩胸，争辩道：“娘，看看，哪黑了、瘦了？步行上下班，锻炼身体减肥嘞。”见爹娘露出笑脸儿，我“嘿嘿”笑起来。我把扯掉标签的羽绒服给母亲披上，说：“娘，这衣服不贵，别不舍的穿。”母亲接过衣服，用手小心地抚摸着说：“恁好的布料，比村东你支书大娘的都好看，一定不便宜！当真没骗娘？”
　　 怕露出破绽，让母亲起疑心，我故意“哈哈”笑出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大声说：“还是老姜辣，娘的眼力真不差！这件衣服以前是挺贵的，可这不商家开展爱心活动搞推销嘛，五十块钱一件，三折的价，值不值？”
　　 母亲眼一亮：“真的？”我满脸认真，应声说：“错不了。”这时，旁边的父亲笑着插话说，贵贱不重要，儿子的心意，啰里啰唆的，让人听见笑话不？穿吧。”见父亲点了头，母亲连声说：“好、好，俺天天穿身上，一定很暖和，嘿嘿……”
　　 “合身，真好看！祝您生日快乐……”我和父亲异口同声，拍响了巴掌。
　　 母亲生日那天，她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
　　 那天，临出家门，母亲扯起我的手，暖暖地说：“儿子，赶明再逛商场，你用心瞅着点，看还有这样削价处理的‘好事’不？给你爹也买件……”
　　 （编注：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