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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暗香】那年那月那群羊(散文)


作者:翁大明 布衣,233.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028发表时间:2020-01-03 13:43:07
摘要:这里讲述的,是一个山村的风景和一群山羊的故事。“大奶”和小花,或许会让你感悟到一点什么。

你没有放过羊,不会有放羊的体验。
   你放过羊,但你不是我,不知道我放羊的体验。
   我放过羊,有过放羊的体验,以及赶着羊儿满山跑的深刻记忆。
  
   一
   为了壮大集体经济,让社员们都能分几个余粮款,队上一次买了十五只羊,并把饲养这十五只羊的任务交给了我父亲。于是,我半天上学,半天放羊,赶着羊群满山跑。
   这十五只羊全是纯白山羊,其中有一只公羊,六只母羊,其余的都是半大不小的羊羔子,前呼后拥在母羊身边。
   公羊双角尖利,毛色发亮,趾高气扬,威风凛凛,羊圈门一打开,便箭一般“嗖”的一声窜出来,连蹦带跳地跑向前坡,尥起一个蹶子,淌开一片露水,回过头来,等着它大部队。
   六只母羊里,有一只已怀孕多日,快临产了。头上干瘦,腿上也干瘦,白色的羊毛,末梢有些发黄,一排奶头儿在滚圆的肚皮上若隐若现。其中的一个奶头儿,拳头般大小,从肚皮上直直地垂下来,几乎挨着地面。
   看它跟其他的母羊不一样,我便叫它“大奶”。许是怀孕的原因,“大奶”蔫蔫地跟在羊群的最后。
   关了羊圈门,甩一个响鞭,羊群迅速在半山坡上向公羊靠拢。门前的山坡上,是一片茂密的花梨树林,为了不让羊踩队上的地,吃队上的庄稼,父亲命令我:放羊时,只准走前山后坡,不准走大路地边。
   那门前的花梨树林里,便被羊踩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
   顺着这条弯弯曲曲的坡路,穿过这片密密麻麻的花梨树林,我把羊赶上山梁。从山坳到山梁的距离,岂止是从低处到高处的距离?那简直是从人间到天堂的距离,从小孩到大人的距离。常年住在洼里,掩映在竹林与树林之中,虽然光影疏离,幽静雅致,但却被前后的两道山夹着,阳光照不透,总觉单家独户,有点清冷,不及耳爬院子热闹。
   放羊的快乐,便在于走出这道洼,穿过这片林,翻过这道梁,到大洼以外的世界疯玩儿。
   赶着羊,爬上山梁,便是到了高处。放眼望去,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山尖上缠着些白云,山腰里也缠着些白云,就连头顶的树梢,也有一缕一缕的白云晃来晃去,像是在追逐着我的这群白羊。
   树林的那边,太阳已经从东风垭升起来,东坪的大院子洒满了阳光,水井洼那户人家的房皮子上冒着炊烟,南坡上的几家,想是也在做早饭,那里的白云,也是一缕一缕地,飘下坪地,在半空中打转儿。西坪这边,小桃园和曾家山的山尖,也被太阳晒红了,但一河两岸,以及安沟和幢子沟两条沟,太阳还没照进去,在幽暗中一点点走出黎明。“大奶”虽然吃力,却没有掉队。
   手挥鞭子,一路小跑,我把这群羊从门前的山梁赶下鄂陕两省的界河,再从这条界河赶到南坡根儿,公羊抖一抖露水,领着羊群上南坡。我的裤脚,也被露水湿透了,拧一拧,褊起来。
   南坡虽然是湖北的地界儿,但却是放羊的好地方,坡上草好,羊吃的快,只要看住了坡根儿和坡脑儿的庄稼地,随便让羊找吃的,吃饱了,河里有水,苇子园也有水,羊喝水也方便。
   南坡上住着我的三叔、四叔、五叔和七叔,去南坡放羊,可以顺便混吃混喝。
   正是春季,南坡上的草更加茂盛起来。先是连翘花开花落,再是桃树花开花落,春花仍在芳菲,树叶却早早地泛起绿来,那树下的灌木丛,由浅黄到青绿,羊喜欢吃的麻胡捎儿,抽出了嫩绿的枝条,青草在树丛下,沾着露珠,绿了一坡。
   半晌午,“大奶”蹭蹭我,转身钻进树丛,惊飞了两只黄鹂,叽叽喳喳地向杨树窝飞去。循着鸟叫,我爬上杨树窝,站在四叔自留地里石坎上,居高临下地看羊吃草。
   羊群吃草,悠闲而专注。公羊以及几只成年的羊,仰起头,找树叶吃,花梨树的叶子刚刚发青,又柔又嫩,想必羊都喜欢吃。那些半大不小的,够不着树叶,便低头啃树下的青草,哄一下,这边啃没了,又找另一块儿。石坎边上的金银花秧子,吃得羊们又是摇头,又是摇尾巴。
   小羊靠近大羊,大羊也会咬住树枝,让小羊尝尝花梨树叶的新鲜。
   太阳从东坪转到西坪,远远看去,安沟、幢子沟和曾家山都晒满了太阳,一河两岸,湖北的社员在郭家洼锄头遍草,陕西的社员在大洼口间包谷苗。耳爬四爷的牛,已经开始往回赶,晌午了,快放工了。
   我也准备把羊往回赶。走出四叔的自留地,在路边上找一块草,浇一泡尿,喊一声:“尿啊!”,羊群便从山坡上、树林里钻出来,集中到我身边,抢吃这块浇了尿的草。羊喜欢吃咸的。
   我开始清点,数来数去,十五只羊横竖少了一只。还有一只呢?其他的都在,“大奶”却不见了。我的“大奶”呢?早上出来的时候,“大奶”就没精打采,这会儿又不见了,怎么办啊?
   我“咩啊!咩啊!”地叫了一阵,忽然想起“大奶”在我腿上蹭后钻进的那片丛林。果然,“大奶”在这片丛林里生孩子了!我钻进去,见“大奶”的身边已有两只羊羔,颤颤巍巍地想撑起来走路,“大奶”还躺在地上,继续它的生产。
   过了一会儿,“大奶”叫了一声,又生出一只羊崽。这最后的一只羊崽,头上有一道柳叶状的黑毛。我心中一喜:“这群羊都是白的,这个小羊羔子却长了一撮黑毛,花里花搭的,就叫它小花吧。”
   脱了衣服,包了小花,连同“大奶”另外的两个崽子,吆喝一声,一个响鞭过去,那头公羊挖起爪子,带头向回奔跑。我抱着三只刚出生的羊羔走在羊群的后面。“大奶”走几步,回过头,在我腿上拱一下,看一看;再走几步,又回过头,在我腿上拱一下,看一看,似乎对我怀抱它的孩子,有些许的不放心。
  
   二
   父亲掰开羊崽的腿,仔细看了看,满脸堆笑地对妈说:“这三个羊娃子,有一个结子,两个水羊”。我问父亲:“啥是结子,啥叫水羊啊?”父亲说:“结子是公羊,水羊是母羊。母羊会生羊娃儿,母羊多,羊群就发展得快。”然后像是若有所思:“等到秋冬天气,羊子养肥了,就能卖了,队上分余粮款,就有钱了。”我又问父亲:“这个头上有黑毛的,是结子还是水羊啊?”父亲说:“是水羊。有点怪,这圈羊都是白的,这个羊娃子咋就长了黑毛呢?”我说:“有个记号,好认,好找,我把它叫小花”。
   “大奶”吃一阵草,躺下来,小花兄妹三个便围过来,爬在“大奶”怀里,粉红的嘴,毫无章法地找奶头,吃一会儿,顶几下,再吃,那奶汁便顺着小嘴丫子直流。小花瘦,找不着毛丛中的奶嘴儿,只能吃到那只下垂的奶,吃瘪了,“大奶”便站起来,让它的孩子们仰着头,揪它的奶吃。其他的羊,满山的跑,“大奶”却只在小羊羔子的周围,似乎它的吃草,也只是为了给小羊羔喂奶。
   转眼到了夏天,小花渐渐长大。
   四爷的牛铃在屋后头“叮叮当当”地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放了学,吃了妈给我留的晌午饭,正好赶上跟四爷一起到茅草坡放羊。也是顺着门前的山梁,转到屋后的山梁,过了耳爬对门坡垭子,上了大山尖,翻过一个垭豁儿,从一条似路非路的树林中穿过去,便是茅草坡。
   领头的,还是那只公羊。“大奶”过了产期,健壮了许多,只是那只大奶,依然吊着,在两腿之间摇晃,真是碍事。小花在一长串的羊群中撒着欢儿,前后跑一阵儿,又在“大奶”的大奶上蹭一下。其实,小花已经开始吃草了,偶尔才吃几口奶。
   茅草坡两坡夹一沟,沟这边是东坪的,沟那边是湖北的,两坡相对,峡谷幽深。说是茅草坡,却是满坡松树,遮天蔽日,树底下年深日久的松针里,长满了青乎乎的茅草,还有一些牛羊都喜欢吃的树叶子,也是一个跟南坡一样的好放场。赶到横路上下,差不多就不用管了,只待羊吃饱了,“尿儿啊”一声,把羊赶回去就是了。
   爬上松树,松鼠受了惊吓,哧溜一下跳上树梢,我偏不依不饶,逗那松鼠跳来跳去。对面坡上,飘出一片白云,一只老鹰拌着这朵云彩飞过来,从我身边一个猛子扎下去,叼起了一个东西。“啊,我的小花!”,慌忙下了树,欣喜地是,小花还在,“大奶”正在教它的孩子们学抵架呢。清点了一下,大小羊,都在。茅草坡野兽多,有野猪,有獾子,也有狼,老鼠满地跑,老鸹半空飞,兔子更是在山上乱窜,那只老鹰,从大小上看,叼的一定是野兔。
   我忘了父亲的交待,这只老鹰却提醒了我:放羊,不仅要看住羊不吃庄稼,还要看住野兽,别让野兽把羊吃了。
   但是有一天,我还是被一只狼吓了一跳。那天,我把羊赶进茅草坡,一如既往地爬上松树,给我的羊群,还有四爷的三头牛站岗放哨,忽然草丛中呼啦啦一阵响,一头油光发亮的灰狼悄悄地接近了小花,有点像狗的头,露出了一排狰狞的牙齿,眼看就要咬住小花的腿。其他的羊,已被吓得四散逃去,“大奶”却没逃,护住小花,冲着灰狼,做出抵架的架势。
   我在树上,着实被这种情景惊呆了,便大喊一声:“四爷,有狼!”在四爷吆喝的同时,“大奶”一头撞向了灰狼,灰狼受到惊吓,放弃了小花,慌忙钻进了松林。
   三伏里,天热的很。这天下午,四爷换了放场,我听不到屋后山坡的牛铃响,便顺着山梁,独自到大山尖放羊。刚赶到后山梁,便见小桃园那边一个炸雷,心想:要下雨了?赶到对门坡垭子,又听见东风垭一个炸雷,心下狐疑:该不会下雨吧?继续往前赶,那雷声却停下了,曾家山那边也亮开了,羊群上了大山尖,钻进草丛摇头摆尾吃青草,我便爬到大山尖的岩石缝里找炮筒儿,这里打过仗,炮筒多,果然被我找到一个。正高兴呢,银洞沟老阴坡那边又是一个炸雷,这个炸雷毫不客气地带来了狂风暴雨。
   世界变了样子,仿佛只是一瞬间。那场暴雨,裹着风,携着电,响着雷,抽着脸,悬崖下面的一片花梨树,叶子翻起一片白,接着便被狂风吹断了,大山尖顶上的那棵歪脖子松树,也摇摇晃晃地似乎要飞下山去。倾盆大雨,逼得我睁不开眼,出不了气,怕被风吹跑了,也不敢挪窝儿,只好趴在地上,紧紧地抱住岩石,惊慌之中,那只捡来的炮筒也弄丢了。
   那只公羊倒是精明。暴雨一来,便“咩”了一声,用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话,向这群羊打了招呼,便自成一条长串儿,回头狂奔,原路返回。
   没有来得及跑的,只有我,还有我身边的小花。小花的头抵在岩缝中,尾巴上的水,成了一块瀑布。
   雷声停了,但暴雨依旧。我爬起来,靠近小花,从大山尖上望下去,马家坪那条两省之间的小河已是洪水滔天,一河两岸的包谷,大半已经倒了,洪水碾压着,不见了包谷叶子,大山尖往回走的山路,也被一道道山洪,冲出了一道道沟,洪水集聚着,翻滚着,冲向东坪黄家、王家和蔡家的后檐沟。
   这时,在暴雨中,我听到了母亲的喊声。母亲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上拿一把油纸伞和一块塑料布,冒着倾盆大雨到大山尖来找我。妈的身后,远远地有一个东西再晃动。我仔细一看,啊,是“大奶”!正如我妈来找我,那只“大奶”,也尾随着我的母亲,来找它的小花。
  
   三
   由于父亲的精心照料,这群羊发展得很快,几只母羊都生了崽,有的一窝,有的两窝,有的还在肚子里揣着。几个月的时间,就由当初的十五只壮大到三十多只。会德队长自然高兴,嚷着要给父亲涨工分,公社因为父亲在抗洪救灾中抱起自家的被子堵住了洪水,保住了羊圈和羊群,集体的财产免受了损失,便陪同县上的人一起到西坪采访,喇叭碗子里,天天播送父亲舍己为公的事迹。
   这年秋天,学校又放了十天忙假,叫我们各自回家,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便继续放羊,父亲腾出手来,跟母亲一起参加队上的秋收,把熟了的粮食颗粒归仓。
   秋收过后的一河两岸,地里果然干净。包谷杆儿绑成了捆,一堆一堆地靠在河边的柳树上,拔了的黄豆,有的还是青的,摊在河边的石坝上晾晒着,那高杆儿的唐麻,也被砍了,绑成小捆,在路边上搭成架,一溜儿从阴坡坪排到铺子。那些麻雀儿,许是闻到了麻籽儿的香味儿,一阵阵地蝗虫般地飞来,黑压压地落在唐麻架上,叽叽喳喳地吃麻籽儿。陕西的喊一声,麻雀飞到湖北,湖北的喊一声,麻雀飞到陕西,就这么来回的吃麻籽儿,一只只吃得肚圆毛亮。
   腾空了地,会德队长便安排三爷、四爷和七伯套了牛,从阴坡坪开始犁地。庄稼地儿,头一年得解板,先犁一遍,冻一个冬天,把土冻酥了,第二年再撒些牛粪羊粪和猪肥,庄稼才长得好。还没解板的地里,虽然粮食收干净了,但还有一些青乎乎的草,甚至还散落了一些包谷籽儿、黄豆角儿,那都是羊的最爱,我得在三爷、四爷和七伯犁地前,让羊群把这些东西吃了。
   羊在前面吃草,牛在后面犁地。八哥在牛背上叽哩哇啦,跳来跳去,搞得牛直竖耳朵,尾巴使劲地拍打,那八哥也不害怕,站在牛头上,气得牛直翻白眼。几个放牛的便响一声鞭子,赶开八哥,八哥飞过河去,又跟麻雀混在了一起。
   天上白云悠悠,地下羊群追逐,雀鸟飞,牛羊叫,鞭子噼里啪啦,牛铃叮叮当当。秋天的山村,最是放羊的好季节。
   坪地快犁完了,便把羊赶到沟里,沟里多是坡地,没法下犁,那青草长的时间会长些,也是放羊的好去处。

共 6069 字 2 页 首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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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回忆儿时赶羊的文章,为了能给队里,给集体涨工分,便开始养羊。而“我”也成了赶羊的一员,到放场吃草,而“大奶”也放牧中生了三只小羔羊,而让人奇怪的是,“小花”是有一撮黑毛的,因为其他羊都是白毛的。直到羊儿们都长大了个,还遇到了灰狼,小花被妈妈“大奶”护着……再一次耳爬洼的悬崖上摔了下来,“大奶”受了伤,最后还是死了。只见小花待在身边,“咩咩”地叫着,而在几天后,小花总是独自跑到妈妈“大奶”离去的那边悬崖边上静静地待着。也因此“大奶”摔死了,导致被罚了钱,最后肥壮的羊儿们都被选走了。行文细腻,文笔流畅,一篇匆忙着回忆的文章,那群羊带来的欢乐,特别是“大奶”和小花给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问好作者,感谢来稿暗香,祝创作愉快,期待更多精彩呈现!佳作力荐欣赏!【编辑:易辞】【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1050002】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易辞        2020-01-03 15:35:15
  问好老师,品读佳作,期待更多精彩呈现~~推荐文友共赏!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2 楼        文友:易辞        2020-01-05 17:26:03
  祝贺老师,荣获精品文,期待更多精彩呈现~~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3 楼        文友:冷眉        2020-01-06 10:53:10
  文章引人入胜,画面呼之欲出,老师好文笔!
我爱幽兰异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
4 楼        文友:翁大明        2020-01-07 11:23:31
  “大奶”和“小花”的故事
   翁大明
  
   从前山里有群羊,前呼后拥一大帮。
   其中一只叫大奶,奶囊如拳奶嘴长。
   春来吃草上南坡,忽然产下子一双。
   几欲返程将进圈,却又诞下一娇娘。
   娇娘脸上有撮毛,黑如蚕眉亮晃晃。
   白羊黑毛有点怪,便将小花冠羔羊。
   怀抱小花跟我走,大奶紧贴我身上。
   似乎有点不放心,护犊之情溢眼眶。
   我放羊群时日久,怎不放心放羊郎?
   小花天天吸大奶,大奶越揪奶越长。
   奶头即将挨地面,爬高上低神堪伤。
   且喜小花渐长大,黑毛更添俏模样。
   花开花落夏令至,茅草坡里找放场。
   且说此坡接秦楚,林密谷深好风光。
   羊在坡上吃青草,我上树上防豺狼。
   果然有狼搞偷袭,悄悄接近小羔羊。
   那只羔羊是小花,慌忙挣扎无主张。
   正在千钧一发时,大奶奋力撞向狼。
   小花躲得生死劫,母子交颈喜洋洋。
   羊群越来越希望,大大小小肥又胖。
   转眼日子进三伏,时有暴雨袭山乡。
   一声霹雳雷声响,一声响雷一道光。
   雷电携带暴风雨,顷刻山庄成汪洋。
   羊群如箭往回跑,我跟小花无处藏。
   我被整成落汤鸡,小花更无俏模样。
   雨大风急无相助,一个牧童一只羊。
   牧童淋得要闭气,小花连声叫遭殃。
   正在急得想要哭,一个人影上山岗。
   那人边走边喊我,一听就是我的娘。
   娘带斗笠持纸伞,顶风冒雨翻山梁。
   翻了山梁再爬坡,拼死上山找儿郎。
   浑身上下均湿透,找儿不惧暴雨狂。
   岂料娘在前面走,后面紧跟一只羊。
   这只山羊是大奶,大奶晃在腿中央。
   奶嘴头上直流水,眼前一片雨茫茫。
   我娘上山来找我,山羊小花也有娘。
   且说大奶在娘后,一步一瘸一张望。
   不见小花咩咩叫,凄厉一声疼断肠。
   及至山顶见小花,摇起尾巴舔脸庞。
   小花一喜见大奶,又将大奶吮嘴上。
   牲口原也有人性,一如子女见亲娘。
   梧桐叶落炊烟起,麻雀阵阵衰草黄。
   一日放羊耳爬洼,向阳坡上找放场。
   大奶带上小花走,随群直奔大山梁。
   大山梁上草尚青,羊吃青草满口香。
   山梁底下有悬崖,壁立千仞高万丈。
   正虑羊群有危险,忽听崖下一声响。
   大奶因为奶子大,一绊坠崖摔石上。
   奶渗乳汁头流血,四肢微颤眼微张。
   悬崖实在高且陡,纵使华佗无良方。
   眼看大奶气将绝,山顶跑来俏娇娘。
   小花急得团团转,拱头蹭奶舔脸庞。
   娘啊娘啊你醒来,且将小花望一望。
   春天南坡你生我,瘦得毛长皮一张。
   夏天又到茅草坡,你为救我斗豺狼。
   三伏天气暴雨大,找我冒雨上山岗。
   吃奶任凭我头拱,在圈护我羊中央。
   遇到好草你让我,我腿蹭破你舔伤。
   从春到夏又到秋,两窝羊崽生三双。
   兄弟姊妹都长大,你却一跤赴黄粱。
   小花转来又转去,居然两眼泪汪汪。
   自从大奶摔死后,小花日思夜彷徨。
   天天偷跑耳爬洼,默默蜷缩石头上。
   我去找回它再跑,跪在石上神黯伤。
   如此一天又一天,跑了一趟又一趟。
   想必小花去凭吊,凭吊大奶它的娘。
   此事过去年代久,年代再久也难忘。
   羔羊尚且知跪母,做人岂可不如羊?
翁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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