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织女怨(小说)
“哐当、哐当……”,牛郎家吵唠了。钱结巴和包打听一齐摔下手中的牌,李大头见状便站起来:“走,劝架去!”我心想这几个碎鬼哪有什么善心劝架,还不是存心去看牛郎的笑话?于是也跟在后头,屁颠屁颠地看热闹去了。
一进他家的院门,便见织女气得脸色乌青,硕大的胸,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就听织女骂道:
“姓牛的,今天当着左邻右居面,我把话说清楚,今天我们就去离婚,不去孬种!
什么?你还说什么当年的感情!我呸、我呸、我呸你一脸花露水!想当年,我他妈的也不知瞎了哪只狗眼,听信那老槐树的鬼话,鬼使神差地跟了你这个窝囊废!我甚至怀疑你在老槐树的根下,还不知施了多少牛屎粪,它才指山卖磨,为你乱吹一通!说你是什么老实人,勤劳人,我承认是实话。可‘老实’是什么?拿现在眼光看,‘老实’还不是废物的代名词?说你勤劳,我承认。可你见过谁凭勤劳致富的?你们看看,那个孙小猴子,整天上蹿下跳,想当年砍了我家蟠桃树,掀翻了我娘的寿宴,闯下了塌天大祸,被判刑压在五指山下。可他就是有手段,傍上了三和尚的大腿,跟他去了一趟西天,回来就位列仙班;还有我那表弟杨小二子,整天牵着一只赖皮狗,吊儿郎当的,可人家混得好,与上级关系处得好,现在你们海西人不是建庙供着他?连那赖皮狗也沾光!你看看我的六个姐夫,哪一个不是穿着光鲜?几个姐姐家哪一个不是城里有学区房、乡下有养老房、街上有门面房?你呢?就一个破牛棚,还与那死牛合住,里外骚哄哄的!我现在真是后悔,在当年你偷看我们姐妹洗澡并偷藏我衣服时,第一时间就应该报警,抓起你这个臭流氓!
想当年,俺娘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还划了道天河隔着我们。可现在她老了,患有恐高症,在天上住不惯,说住我家接地气,就搬来与我们住一起,可你是什么态度?是的,她把金银首饰都给了姐姐他们,我们一点也没得到她的好外,住在这整天供吃供喝供住,还要供药,我就没有看法?可她毕竟是我亲妈,我是她生的,你能叫我有什么办法?你动不动使脸色,你使给谁看的?
姓牛的,你手摸心口想一想,我哪一点对不起你家?我把牛小郎、牛小织兄妹俩一把尿、一把屎抚养成人后,心想可以松一口气了。哪知那个牛小郎生了牛小小郎和牛小小织以后,夫妻俩甩手不管。可怜我每天五、六点钟就要起床做饭,时常牛小小郎要吃炒饭,而牛小小织要吃面条;你呢,却要喝稀饭。可怜我是起五更,做好全家吃的四、五种饭食,服侍他们吃过后还要送他们上学。想当年我念书时也没有起过这么早,我图的是什么?每天饭做好后,不是看你的脸色,就是看小揪的脸色,什么这个不好吃,那个不想吃的。自己想吃什么,你自己为什么不做?你想想,我就是出去帮人家做保姆每月都有固定收入,不高兴还可以辞工。可我在你家做这免费保姆不但没有回报,还要看你们的脸色,我图的是什么?
是的,我平时会花点瞎钱,会网购,会减肥,会打小麻将,高兴了还会来两口小酒。你看看,现在哪个女人不是‘剁手族’?逛街买东西是我们的天性,买回破烂怎么了?总比你抽烟强吧?总比你喝‘骚汁子’(酒)强吧?说到减肥,你想想当年我是什么身材?现在的水桶腰还不是托你的福,在你家累的?前几天几个姐姐约我去天河洗澡,可我看看自己的腰上,好像挂了两排子弹袋,我怎好意思去见她们?减肥用的那点钱,就好像用小刀割你肉一般。还有,说什么我赌钱的事。这事说起来丢人,我孬好是天庭户口,现在混不过花木兰花姐。人家打的是一千块钱‘进花园’,我呢,才三百块钱‘进花园’。这不是你窝囊才造成的?人家花姐的老公有本事,硬是托关系为花姐办了残疾军人证明,加上人家军龄算工龄,现在退休工资六、七千,加上她的织布机卖了几万块,现在里外富得淌油。我呢?光有一张天庭户口,有个屁用?叫你把我的织布机修好后卖了也能补贴家用,可你懒得屁眼里能掏蛆,今天说明天修,明天说后天修,可一直没修,还说要修好后也不卖,要留给我织布。做你个大头梦去吧,我织布?现在地摊的假名牌多得很,可你真名牌买不起,连假的也不想买给我穿,想逼我织布。呸,我偏不织,就是没有衣服穿光腚也不织!
前天你看地里干旱麦苗出得不好,说要和我灌溉。还说什么‘你挑水来我浇灌’。我呸!人家小水泵一天能灌十几亩,你那几亩地想叫我浇到哪天?还有,直到现在,还整天浪漫,说什么‘你耕种来我织布’,人家拖拉机哪一天不是耕几百亩?你那死牛,耕几亩就拉稀,我叫你把它杀了卖肉,现在猪肉三十块一斤,牛肉七十块一斤,卖肉能赚上一笔,我们也能解解馋,可你偏不,说什么‘牛是传家宝,种田不可少’。说起吃肉,我们真是既可怜又丢人,还是去年八月中秋节我家吃了几斤肉,现在肉是什么味,我们都忘记了。如果有谁说起肉,那个牛小小郎看我的眼神,好像我身上就长着猪肉,恨不能朝我身上咬几口才能解馋似的……”
织女的骂还在继续着。我看一边的牛郎,腰上扎根草绳,像木头桩子一样蹲在地上,十根手指插在蓬乱的花白的头发堆里,看那样子就是用水牛磙子轧,可能也轧不出一个屁来。见此我陷入沉思:想当年,那织女可是出了名的贤妻良母,她与牛郎的爱情故事曾被文人编成大戏广为传唱。现如今,是一种什么样的邪恶力量,颠覆了人们传统的爱情观、婚姻观和家庭观?是一种什么样的邪恶力量,能把一个温文尔雅的淑女,变成一个骂人不打草稿的泼妇?
再细听听,那织女的话好像不是骂牛郎的,句句都好像是骂我的一样。再看看钱结巴和包打听、李大头他们,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