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缘】拜年(散文)
说到拜年这个话题,我感觉已经渐行渐远了;因为自从父母和岳父母先后去世后,我已经不再热衷于拜年这个活动了。
一
父母和岳父母都在世的时候,每年正月的第一项活动便是拜年,先去给岳父母拜年,然后再回来给自己的父母拜年。当然,这个拜年秩序的安排,也是我父母在除夕团年饭时就定好了的。父母当时异口同声地说:“你们三十晚上就已经给我们拜过年了,正月初一或初二必须去给你岳父岳母拜年,这个秩序不能乱。”
其实为了拜年这个活动,我们从腊月办年货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出了计划,该办的拜年物资早就备好了四份,衣服鞋袜糖烟茶酒八色礼一样都不少,只是在拜年的先后秩序上有些犹豫而已。四个老人家都是不能怠慢的,父母对我有生养之恩,而岳父母对妻子有生养之恩,哪个该先拜哪个该后拜呢?我爸在团年饭时果断地说:“必须先给你岳父岳母拜年,没有岳父岳母把你媳妇养大嫁给你,哪有你这个小家?这个秩序马虎不得,也不能乱套了。”可惜我父母在我成家后没几年就先后去世,所以我也只能去给岳父母拜年了。
到岳父母家拜年至少得拿三份礼,当然是先到岳父母家拜过年后,才到妻子的四叔和五叔家拜年。那时去岳父母家拜年,走到门口不远处,先放一挂鞭炮,岳父母和妻哥们听到鞭炮声,连忙从屋里走出来迎接,我们则嘴里一边说着“拜年拜年”“发财发财”的吉祥话,一边朝堂屋里走,于是拜年的热度便陡然升温。五叔家在岳父家同一个院子,我们放下给岳父母的拜年礼物后,又赶紧拿上另一份礼物去五叔家,也是先放一挂鞭炮,然后说着“拜年拜年”“发财发财”的吉祥话,五叔的儿子——妻子的堂哥接过礼物后,连忙把我们拉到堂屋的火煻边烤火,过不了一会儿,堂嫂用托盘端出热腾腾的黄酒,黄酒碗里泡着麻花或麻叶儿,招呼着我们喝黄酒。五叔家的黄酒刚喝罢,妻哥便到五叔家喊我们吃饭,当然,五叔和堂哥也是一起去岳父家的,毕竟住在一个院子,关系处得也很好,岳父家的客人也是他们的客人。
岳父母有两个儿子六个女儿,除六姨妹嫁到河北石家庄,三姨姐嫁在枣阳,路程太远不能随时回家拜年之外,住在跟前不远的四个女儿女婿,都在初一或初二这一天同时给岳父母拜年,用我岳父的话说,图的就是个热闹。这样一来,至少是两席酒宴,一席坐的是岳父母、五叔、两个妻哥、堂哥,我们“挑担”(连襟的别称)四个,有时五叔的女婿去了,也都坐在一席;另一席是妻子姊妹四人和一些外甥外甥女们,这顿饭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吃到天黑。当然这里面关于陪酒的路数也很复杂,虽然也不过是“一喝二陪三划拳”的套路,却是一个也不能落下。俗话说“在席都是客,在朝都是官”,谁也不能怠慢也不敢怠慢。
堂哥堂嫂看到他二伯家的酒宴进行得差不多了时,便赶紧起身回家,准备他们家的酒宴,这里刚吃罢,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又得赶紧转移到五叔家去,当然也是原班客人,一个都不能少。孩子们下午那顿拜年饭吃好了,不想再吃了,但是也必须坐席,哪怕坐好了,拣适合自己口味的吃几口再去玩也行。
二
我岳父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一日,正月拜年的热度刚降下来不久,我又得从单位上赶回来给岳父祝寿,参加祝寿的晚辈也是一家三四个人,除外来的客人,仅只女儿女婿和外孙,又是满满两席。
岳父爱热闹,就喜欢这个热闹氛围。打牌是岳父的最爱,无论是拜年还是为他祝寿,在酒宴开始前,必须陪着他打上几十圈牌,其他人也不能闲着,也得组织几桌打牌,川牌、扑克牌、麻将牌同时进行,那个热闹劲儿呀,足以掀翻半个世界。岳父那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客人和牌就是医生,我就是病人,你们陪我打牌,就是给我治病的”。
岳母不喜欢岳父的这个说法,“大过年的,说这话不吉利。”岳父又总是反驳岳母:“啥吉利不吉利的?老子心情愉快了就是吉利,老子身体健康了就是吉利。”岳母说不过岳父,只好远远地躲在一边生闷气,好在岳母也不用上灶做饭,做饭的事有她几个女儿就够了。
岳父这个人特有意思了,正月去给他拜年了还不算完,你得按照他的意思,这家玩到那家转,农村叫“吃磨盘席”。如果是初一给他拜年,那么从初二开始,他便带着一帮人先到他四弟家,然后到二姐夫家,再到高坡四姐夫家,最后转到大姐夫和我家,无论到哪家都是满满两席。当然,酒宴开始前的节目还是打牌,不打牌不行,必须打几牌。因为,岳父常常挂在嘴边上的话,就是“有钱难买我高兴”。
是啊,岳父是挺高兴的。每年去给他拜年和祝寿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一二十人,前后热闹几天,能说不高兴吗?
为难的是我岳母和妻哥,他们从进入腊月就开始筹备,办的年货要比别家多上一倍,主要是吃的。别看就那么两顿拜年酒宴,将要消耗的东西还真不算少。先是果盘,再是拼盘,还有凉盘、小炒、蒸菜、素的荤的等等,加起来一大堆,其实他们自己又能吃得了多少?全都是给我们这些拜年的客人们预备的。
好在农村的酒都是自己酿烤的甘蔗酒或粮食酒,外加少量果酒,肉也是自家喂的猪杀的,这两样是不用花钱买的。一个年节过下来,至少要消耗一二十斤酒,几十斤肉。如果那一年没烤酒也没杀猪,妻哥就得操心备办,而办年货的钱又全靠他烧炭卖的钱。后来林业站禁止烧炭了,妻哥办年货就更加为难了,只能拼命地种甘蔗烤酒,用卖酒的钱办年货。
三
岳父母先后都去世后,我们也没处拜年了,过年那几天只能窝在家里看电视。好在我的两个孩子也不喜欢跑来跑去的拜年活动,过年那几天,姐弟俩便使劲地玩游戏。
我从乡镇林业站调回局里后,这几年一直在防火办,而防火办又是个特殊部门,别人都放假回去过年了,我们还得值班。从腊月二十九开始,一直到正月初二,防火办值班室的报警电话此起彼伏,有群众打来的,也有110或119转来的,那个情景不亚于作战参谋室。
有一年正月初八上班后,县四大家领导来给我们防火办拜年,县政协王主席问我:“防火办忙不忙?”我说:“忙!”王主席又问:“怎么个忙法儿?”我说:“有两个情况证明我们防火办确实很忙,一是我这几年过年的饺子都没顾上吃,还在冰柜里冻着;二是过年这几天我吃了十五个大碗方便面,都吃得倒胃口了。”王主席笑了笑说:“那确实是忙。”
现在林业局同国土、城建规划局合并为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我们这个办公室就更忙了,天晴要防火,下雨下雪要防地质灾害,估计更没时间去想过年拜年的事儿了。因此,侄儿侄女们想要来给我拜年,也都被我婉言谢绝了,因为我确实没有时间接待他们,既然没有接待他们的时间,也就没有必要接受他的拜年“心意”了。
其实认真想一想,过年就只是个形式,一顿团年饭就包涵了过年的所有意思。过年拜过来拜过去的也挺麻烦,而且还累人。拜年的礼物也是这家提到那家转,转来转去,有可能会把甲送来的拜年礼依然送回到甲家。现在的年味虽然淡了许多,但也免去了拜年的俗套,内当家们也不用再操心备办拜年的酒宴了。
社会进步到今天,除旧鼎新是必须的,亲友之间感情的联络,也不必固守在拜年这个俗套上,我们可以通过电话、短信、微信、QQ发一段祝福的语言,双方都会免去了很多麻烦,也省去了酒肉物资消耗的负担,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