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守】迎春(散文)
大年三十,雨一直下着。
像往年春节一样,母亲准备很多菜肴。母亲不停地忙碌着,似乎雨不停、她不歇。还时不时地叫我帮她斩鸡肉鸭肉,或者洗菜什么的。
母亲告诉我,迎新春,鱼不能少,喻示年年有余;莲藕不能少,喻示路路通;豆芽要有,谐音生根发呀;八宝饭也要有,八宝迎春……依着母亲,我一个不落地准备好这些。
瓦钵鸡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一道菜。我从去年开始就和母亲说,现在大家最不在乎的就是吃了,让她不要养鸡了,瓦钵鸡也可以不做了。可是母亲说,只要她还做得动,她就一定会做。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也明白她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在美味的瓦钵鸡里,找到曾经的年味。
那种年味,其实是满满的回味。
过年就是这样,在忙碌中期待着一份美好,也回想着过去。看着母亲在灶膛前面坐下,我便和母亲说,我得去把除夕夜的菜准备好,顺便把新年初一的菜也准备好。等到我把菜准备好,拿出电磁炉放好,儿子他们刚好回来过年了。
父亲坐在火炉边看着电视。他的头上戴着一顶二妹特地给他从林海雪原带回来的帽子,我一下子想到了那种白雪皑皑的场面。我和父亲说:“现在的冬天,雪也不下了,特没劲。”
“是啊,瑞雪兆丰年呢。飘出生那晚,可是雪花飘飘哦,眨眼间都娶媳妇了。”父亲看到他的孙子孙媳妇回来过年,一边说着一边连忙招呼他们去烤火取暖,还问这问那的,老屋里一下子闹热了起来。
在火炉边坐了一会,儿子从柱子上取下他爷爷那把心爱的胡琴拉了起来,我明白他想让音律贴着红红的炉火飘出门外,落在贴满喜庆的院子里,就像他明白这把胡琴在我心里的分量一样。儿子比我厉害,有音乐细胞,不仅歌唱得好,还能几种乐器。记得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在武汉读大学的时候,背着一把吉他,走遍了武昌走遍了汉口。
有时候,音乐就是生活的调味品,因而我喜欢听音乐,也能在五音六律的伴随里让生活变得更完美。尽管我没有父亲那样的才艺,但我这时候也庆幸,儿子有了音乐,或许他的生活会充满诗意。
电视里正在播放武汉的疫情。儿子把胡琴挂回去时略显沉重地对他爷爷说:“爷爷,武汉封城了,希望这座承载着青春与梦想的城市挺住。”
他爷爷说:“非典时候都没有封城呢,这次是真的严峻了。”
火炉燃烧了一个冬季。对于父亲来说,在冬天,这个火炉是必不可少的。父亲时不时用手中的木棒拨拉着炉中的炭火。
望着红红的炭火,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家人无数个围炉夜话的场景。就是在这个火炉边,父亲让我们知道了许多典故:曹冲称象、司马光砸缸、曹植的七步诗……
父亲是一个心怀春风的人。他的话语不是教导我们怎么做人就是教育我们如何成才,他总是和我们说,要做到知行合一,要有自己的人格魅力,要学会思考,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很多时候,父亲的话总是能够融化我们内心的迷茫。有时候,我也会想,父亲手中拉出的胡琴声是不是也能吹绿红椿树的嫩芽呢?
是的,我曾在父亲的琴声里听出过春天,那时候,我的世界里,春天是桃红柳绿,是一对对蝴蝶斑斓的翅膀。后来,有一次,父亲在操琴结束时说,年纪大了,他再也拉不出那种空山鸟语的境界了。那会儿,我沉默着,有一丝丝心痛的感觉滋生。然而,我听到母亲在一边说:“你们难道感觉不到春风正向怀中扑来吗?”
我抬头望着母亲,那一刻,我笑了。
流年似水,一年又一年。那把胡琴,终究还是被父亲高高挂起了。我在火炉边坐着,突然想,等到晚上,看烟花满天时,屋后的菜园子里会不会开出一朵迎春花呢?
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在一场大雪里迎春,然后,看院子里的腊梅在一片白色茫茫中别具一格。但我更想梅花开出喜色,让母亲的脸上染上笑容,如同灶膛里的火光一样灿烂。其实,我何尝不想自己的脸上也开出一片喜色呢?那样,即使是在山村,我也不用去想诗与远方,也不用去想生活的诗意与烟火。
这时候,儿子问我有没有买烟花爆竹,我说,过年怎能没有烟花爆竹呢。父亲笑笑,用手一指,对他说,灿烂星空,过年这个重头戏你爸怎么会忘呢。
爆竹声声辞旧岁,鞭炮声发出的喜悦,灿烂了整个山村。我看着那些火花与寒风相碰撞,根本没有去想风儿的感受,我只看到天空中的闪闪发光,那会儿,我的思想与天空对视,在一片烟雾中沉淀着岁月的足迹。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山村少了往日的宁静,灿烂的烟火把山村的夜染红了。这个夜晚,欢庆四溢,山村瞬间就醉了。然而,我没有醉,因为在山村的每一个日子,在父母身边,我没有了思念的因子。
在这个时候,我唯有期待温暖归来。然后,让所有的风儿变得暖融融的,细雨蒙蒙的夜色中,我仿佛看见柳芽儿睁开了眼。那一刻,我感觉迎来了一个春天。
院子里,尽管没有一缕风儿诉说着寒冷,但我也没有嗅到一丝花香。我突然间想,这个冬季,山村没有下雪,风儿还能融化什么呢?
在来山村过年之前,我总是期待着下一场雪,期待着用梅花映雪,用相思盈泪。然后,用灿烂的烟火忘却所有的烦恼。却不曾想,在燃放烟火的这一刻,我忘记了夜色也有温度。
这些天,没有阳光,只有淅淅沥沥的雨,着实让人愁。然而,更让我不知年味的还是电视里关于武汉疫情的消息,望着一天比一天增加的数字,怎能不令人愁呢?
儿子儿媳他们看了一会春晚就要回城了。父亲叮嘱他们出门一定要戴口罩防护好,让他们不要去公共场所,他还说,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最考验的还是人自己。又看了一会春晚,父亲也去睡了,他看着我放在椅子上的一排烟花,笑了笑,想说却没有说什么。但是我明白,父亲肯定想和我说,等一会燃放时要当心,要注意安全。
心系远方,心系疫情。看着春晚,看着手机微信,我都不知道春晚表演了一些什么节目。那时,我的脑子里挂念的是冬雪。面对如此残酷的疫情,我怎能不担心冬雪?
冬雪是最美的女人。我可以想象,冬雪穿着白大褂这身战士的征衣时,她展现给病人的应该是天使般的笑容。
昨晚冬雪就和我说:“伟,这个年,你就窝家里吧,哪里也不要去,非得出门就戴上口罩。”
我知道这个年冬雪都不能休息了。果然,冬雪说,年三十她还要坚守岗位呢。
她说:“伟,我是一个共产党人,理应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如果组织需要,我随时随地可以去武汉抗战疫情。”
我知道冬雪的个性,从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就可以看出她能够舍小我为大家。冬雪就是这样,她能够坦然面对生死,这个美丽的天使哦,尽管没有十二翅,但她真的令我肃然起敬。
这时候,同样是白衣天使的大妹也在微信里说,她们也取消了春节假期,全部待命在岗。
大妹说:“哥,正月初一开始,你就取消一切聚会和聚餐吧。”
我突然间觉得这个年没有了任何滋味。斜靠着椅背,我的心中更加担心奋战在第一线的冬雪和大妹,她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接触到正在扩散的疫情。我不敢多想,让焦虑扩散。
不知不觉间,远处有爆竹声传来。一看时间,要跨年了,就连忙搬出那些烟花,在院子里一个个燃放起来。
细雨蒙蒙,浇灭了往日那种过大年的激情。这时候,我幻想着风儿能够打包带走我所有的担心,我也祈祷猖狂的疫情随着烟火快快消散。
那一刻,我握着手中的打火机,如同紧握一场春暖花开。
夜色,飘散着一阵阵香甜,它根本不知道我内心的担心与牵挂。烟花转瞬坠落,烟雾飘散,山村的夜空就静了下来,红色的年味,最后还是落在了红色的春联里。走进屋子的瞬间,我想着远方,想着冬雪。
“冬雪,你说自己百毒不侵。新的一年来了,伟祝你平安。”我喃喃自语。
这时候,我仿佛听到风儿在夜色中说:“一定平安,一定平安。”
是啊,我在欢迎春天的来临。我相信,很快,从江南出发的春天,就会带着桃花的妩媚,散发出迷人的春的气息,传遍大江南北。
那时候,每一缕风,都传送着武汉校园里樱花的芳香。那一刻,人们一定能够感受到,身边吹来的风儿,与白衣天使一样的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