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自我隔离(微小说)
随着一阵报警声响起,一辆白色的救护车驶到了牛家庄牛丽家门口,车里下来了几个戴白口罩、穿白色防护服的医务人员,用担架将牛丽抬上了救护车。不久,有消息传来,她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
村里出现了一例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牛主任暴跳如雷,大骂牛丽混账王八蛋,瞎老鼠坏了一锅汤。他派人将牛丽家的角角落落进行消毒,然后让人用电焊将红色铁大门焊死,彻彻底底将她家与外界隔离了。
对此,我一点都不感到诧异,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活该,自作自受。谁让牛丽是个小人,整天说我的坏话,害得牛燕和我若即若离。要不然,我早就和牛燕结婚了。
我和牛丽、牛燕同是高中的同学,又在一个村子。我对丰腴高挑的牛燕一见钟情,可对我有点意思的牛丽遭我拒绝后,怀恨在心,整天在牛燕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也就是前几天,牛丽和牛燕曾去过武汉旅游。牛丽能感染病毒,牛燕会不会也感染了呢?真要是这样,牛燕不是很危险,需要隔离观察吗?
不行,我得去去牛燕家,摸摸情况。要是她没有采取防护措施,我就要提醒她,并将情况报告给牛主任。不过,牛主任正对牛丽的事大为恼火,他知道了牛燕也去过武汉,非把她吃了不可,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我是村里副主任,负责分发口罩,测量体温。本来还没轮到牛燕家,但我还是戴着口罩,提前去了她家。
一踏进牛燕的家,她们全家聚集在客厅里商议着啥,每个人的脸色看上去十分凝重,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关心地问:“牛燕,你这几天没有什么事吧?”牛燕面露不悦,冷冷地说:“我能有什么事,你别瞎猜好不好?”我有些不高兴,反问道:“我不关心能行吗?因为你是去过武汉的。”
牛燕皱起眉头道:“我啥时去武汉了?”我愣了愣,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亲口给我说你去过,还跟我说,黄鹤楼怎么壮观,东湖怎样漂亮,长江怎么宽阔,热干面怎样好吃……”牛燕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说:“行了,你再胡编造,就滚出去!”
牛燕的爸爸用手压了压,恨铁不成钢,批评道:“牛津,你呀怎么这样笨,脑子一点都不开窍?”我搔搔头皮,实在想不出牛燕为什么不肯承认去过武汉。
牛燕的爸爸点拨道:“你想啊,万一村里再出现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村里人就会把斗争的矛头指向我们啊?何况村里的确出现了一则确诊病例。”
我转过头看看牛燕,不假思索地问:“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譬如发烧、咳嗽?”牛燕的牛眼瞪得大大的,赌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的,我每天都发高烧、头晕、恶心、呕吐,你有什么想法吗?”我不知道怎么办,尴尬地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是为你好!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家送口罩,顺便测量一下体温。”
牛燕讥诮道:“笑话!我们在自己家里戴什么口罩?我们在自个家干什么,难道还用向你报告吗?”她举起手,上下摆了摆,向我示威说:“你看我像被感染的样子吗?你怕被感染,趁早滚蛋!”
牛燕一家明显是不欢迎我,看来今天体温是没法测了。我把口罩放在桌子上,无奈地走出来,可总是放不下心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再次走进了牛燕的家。“伯父伯母!我觉得还是要跟你们讲清楚。这次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非常严重,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大家至少出门得戴上口罩,最好天天测量体温。现在没有出现症状,不等于说没有,新型冠状病毒在人体内还有个潜伏期……”
我还没说完,牛燕就打断我的话:“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全家都被隔离起来,你就高兴了,是吗?我们不出去,呆在家里,这还不行吗?牛津,我过去碍于同学情面,不忍心当面拒绝你,现在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
我无可奈何地摊摊手:“好吧!牛燕,这些天你别出去了,在家隔离观察十四天。要是有发烧咳嗽等不适症状,请及时拨打我的电话或者直接去县医院就诊。”王燕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下达逐客令:“你少在这里逞能,烦死人了,还不赶紧滚!”
我只得再次“滚”出牛燕家,内心里有一种烦躁感。我想起县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控指挥部发布的《通告》:“村民如发现近期身边有武汉回来的人员,或者有违反疫情防控工作指令的行为,拨打24小时监督电话‘110’或向各基层村委会反映。”
我觉得有必要向村委会反映一下牛燕家的情况。我拿起手机刚准备拨号码,看见牛主任正带着七八个戴着口罩、红袖章的人超牛燕家涌来。牛燕家门口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村民叫喊:“牛燕滚出村子去,牛燕滚出村子去!”
我不明就里,问牛主任是怎么回事?牛主任说,有人反映牛燕年前去过武汉。我装着吃惊的样子,故意打岔,不会搞错吗?牛主任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错!
牛燕一家都出来了,站在门口,一个个用仇视的目光瞅着我。牛燕的眼里噙着泪花,骂道:“牛津,你这个跳梁小丑别演戏了,真没想到你这样卑鄙!”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我再笨也能听出来,牛燕一家是在怀疑我告密,把她从去过武汉的信息告诉了牛主任。我现在是有口难辨,不过也不想辨了。有些事情越描越黑,最好就是闭嘴,一切时间长了就会自有答案。
牛主任发话了:“还楞着干什么,立即行动!”村主任一声令下,两个小伙子在牛燕的家门口悬挂起一面红布条,上面写着:“此户有从武汉回来的人员”。一个妇女戴着口罩,背着装满消毒液的喷雾器,走进牛燕的家门,喷洒药水,对那里的里里外外进行消毒。
牛主任告诉牛燕的父母,由于牛燕是从武汉回来的人员,所以全家必须隔离观察十四天。牛主任语重心长地说,现在疫情非常严重,待在自己家里才是应对疫情的最好办法。咱们村已经有一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我不希望出现第二位。
在牛主任规劝下,牛燕和家人回到家,自我隔离。那天,我分发完口罩,回到家里,也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准备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做个宅男。
三天后,我接到了牛燕的电话:“牛津,我们全家都在县医院里,全被隔离了。我父母亲还发烧、咳嗽,是不是新型冠状病毒的肺炎感染者,现在还没有确诊。但是我不是。医生说,这可能与我练气功有关。我一直害怕自己被当作新型冠状病毒的肺炎感染者隔离关起来,这和犯人有什么区别。前些日子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另外,我还知道,是牛丽把我去过武汉的事告诉牛主任的。不说了,你别为我们担心,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去找你!”
泪水如决堤的河,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对着话筒,我不知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