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福到
　　
　　 新春的门框空着嗓音
　　 一声——福到
　　 终究不敢喊出来
　　 两行飘逸的字出自名家之手
　　 在正月，折叠落寞的委屈
　　 咫尺的喜庆，沉没于天涯
　　 不得张贴。那个福字用了浓墨
　　 张开的笔画飞不出吉祥
　　 倒悬的影子，死不瞑目
　　
　　 大红的底色如何上墙
　　 血液凝固了远方的十字架
　　 要忏悔的人排着长队
　　 面目不清，灼热的额头
　　 包裹万千流离之苦
　　 混凝土种满焦躁的渴望
　　 不停咳嗽，努力喘息
　　 断断续续用肺叶急促呼唤
　　 一座城市，昔日的繁华
　　
　　 福未到。宅居做冬眠物种
　　 划出一段黑夜，等候
　　 那只来过我房间的蝙蝠
　　 它从未与我对视片刻
　　 尽忙于寻找急切的归途
　　 费时良久，才挣脱一间屋子的
　　 囚禁。回到自己的巢穴
　　 天堂也可以幽暗无光，比如
　　 长翅膀的都可能是天使
　　
　　 地图上的红色似斑斑血泪
　　 每一张日历隐了些腐臭
　　 不肯停歇衰竭的飞翔
　　 有个传说一直无法篡改
　　 虽然明朝的那些事有些远
　　 那个预备的杀戮之夜
　　 因一声福到而平安
　　 我点燃无数荷灯，化莲台
　　 候皇后娘娘的慈悲凤辇
　　
　　
　　 二、眼神
　　
　　 （1）
　　 我和阳光交换一下眼神
　　 确认无误，春日
　　 已在木兰花房住下
　　 有些简陋，少年穷无需羞惭
　　 凭借竹叶饱经风霜的记忆
　　 迈开世间的第一步
　　 紧簇的花瓣会用力打开
　　 此后的好时光
　　 那些或白或紫的春天
　　
　　 我和旷野交换一下眼神
　　 昨夜星光缤纷落下
　　 草色遥看。天空因此澄澈
　　 白云在地平线那端一直啃草
　　 牧羊姑娘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的长辫子快乐地飞舞
　　 吹出疾驰的响哨
　　 格桑梅朵美好幸福
　　 大地无疫，众生吉祥如意
　　
　　 我和远山交换一下眼神
　　 接受那些小心翼翼的出没
　　 无辜生灵之间的厮杀或掠夺
　　 都是它们自己的专注
　　 食物链上没有人类这一环
　　 山岚放弃了奔跑的矫健
　　 山泉失去了落叶的蜿蜒
　　 枯瘦的泪，贴着崖壁的青苔
　　 苟延残喘
　　
　　 我和武汉交换一下眼神
　　 泪水顿时漫过春天的堤岸
　　 失血的城市一片苍白
　　 是哀悼，也是救赎
　　 布谷鸟衔来岁月静好
　　 鸣叫声被春风别在襟上
　　 待满城樱花烂漫
　　 粉红的季节还是那张老照片
　　 上面行走着我们的眼
　　
　　 （2）
　　 我傲立在口罩上方
　　 透过兽类的怨愤
　　 与死神、与疫情
　　 对峙
　　
　　 身后是一座
　　 磅礴的钟南山
　　 及，万千无畏的
　　 白衣战士
　　
　　 目光坚定
　　 如信仰
　　
　　
　　 三、渗透夜幕的一滴亮
　　
　　 （1）
　　 夕阳落入归巢
　　 变冷，变小
　　 远山墨色厚重
　　 拔高，直达天际
　　
　　 众生垂头
　　 伸手不见五指
　　 孤星，独嵌火种
　　 预备点燃黎明
　　
　　 一滴亮
　　 从天使的指尖出发
　　 殷红如朝阳
　　 光明开始萌芽
　　
　　 （2）
　　 冷月的光
　　 残留一点依稀
　　 寻找嫦娥在人间的
　　 旧址。衰草凄凄
　　
　　 寒霜睁开冰冷的眼
　　 九个太阳落尽
　　 空枝继续模拟
　　 那张强弓的威武
　　
　　 江南春色尚早
　　 马头墙骑着去年的梦
　　 屋檐浥泪，晨风起调
　　 吹一曲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