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瞭望星河皆遥远(小说)
一
喜欢上陈博远并不是偶然。他是十足地优秀十足地帅气。
早在小学的时候,我们六十五小就传遍了隔壁小学的各种江湖秘密。其中绝大部分是:那所贵族小学里面的学生是如何地家族显赫,学校的设备是如何奢华高端,还有那一栋栋用彩绘填满的高楼是多么让人艳羡。更夸张地是,竟然有人可以每天换着一套新的公主裙去上课!
当时陈博远这个名字在那所学校里面还小有名气,无非就是德智体美劳五项全能,每年代表学校或者全市去参加各种竞赛,然后再拿回来一堆奖杯和荣誉而已。
记得有一次回乡下奶奶家,我还在有线电视的地方台上看到过陈博远,是一个关于全市十大优秀先进青少年的采访。镜头里的陈博远有着一双鹿一般的眼睛,他坐在那座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别墅里,分别展现了钢琴、吉他、葫芦丝和架子鼓,而他的房间里还挂着三架小提琴。
但年纪很小的陈博远却展现了惊人的语言能力,他从容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说着一些和我们这些年纪完全不符的话。弹钢琴的时候温柔而坚定,说话的时候却自信而成熟。
当时那个采访我没有看完,只是觉得,这样优秀的人配上这么多的技能,竟然也不觉得违和。
我们承认别人在相同的年纪里站在制高点,其实是默认了自己的平庸,仰视却又心安理得。
第一次见到真人,是在一个春日的下午。
那时候全c区的小学联谊举办运动会,地点就在隔壁贵族小学,那时说要选五六年级的女生去当啦啦队,大家都蜂拥而至地去报名了。其实都是奔着参观去的,以便回来的时候可以当众炫耀一番。死党易曼非要拉着我,说:“去吧去吧去看看吧。”
结果事实证明,美名其曰“啦啦队”,其实是去打杂,给参赛选手递毛巾递水,然而即使我表面上极度恳切,依旧没有被选上。
易曼非常义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宋禾!回来后我会给你讲讲那所学校是有多么豪华多么好看的!”
多么遥不可及,可我并不在乎,仿佛早已知道的,我并不属于那里。
那天的天气出了奇地好,微风吹拂在人的脸颊,阳光好像大多洒在了那所神圣的学校,金光灿灿的,尖叫声也此起彼伏的。
运动会结束的时候,我按照约定在明英贵族小学门前等易曼,却被一个穿球衣被簇拥着的男生给吸引了目光。
那……那个谁……哦!对了!电视上那个,全市十大优秀青少年之一的那个,陈博远?
他和几个同样穿着球衣的男生说笑着,大多数人的球衣上都湿了一片,陈博远的下颚上滴下来了几滴汗。
这个人,比电视上还好看啊,这是我见到真人后的第一个感想。他的脸还是桃红色的,瘦弱的四肢,却是个子最为高挑的。
这是易曼冲我跑了过来,兴奋地捶打着我的肩膀,指着那个我正目不转睛看着的人:“宋禾你看啊!他就是我在这所学校发现的大宝藏!”
“陈博远啊!”
易曼的叫声似乎把我惊醒了,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扭过头看她的表情,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因为看到个人而表现得这么兴奋。
易曼跟我的性格不太一样,我是事事都还好,喜欢的东西买不到就买不到了,努力说服自己再换个心爱之物。易曼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潇洒,可是她懂得去努力争取,想到一个尽可能行得通的办法,最后得到想要的东西成就感满满。
自那以后,我在易曼的监督下,每天努力做功课,复习所学的知识,因为这样才有可能考上c区第一中学,易曼说这样我们就可以跟陈博远同校了。
真没想到大半年了她还记得陈博远。同不同校无所谓,我只知道易曼催我学习的程度,跟我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
开学典礼那天,陈博远作为学生代表站在国旗台上发表了讲话,无非是一些作文书上才会出现的一些片段,硬是经由陈博远的口讲了出来,而且还器宇轩昂,波澜壮阔。
也许老天爷都被易曼的执念感动了,她和陈博远一个班,在最底下的门面班级,而我的教室在高高在上的顶层。
学校说是不让按照成绩排班,可早前已经在全校声名鹊起的传奇学生,都集中在一楼。
渐渐地,我和易曼聊天的话题,越来越多地提到了有关于“陈博远”。
易曼说,本以为陈博远是一位家教甚严、温润如玉的绅士,可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性格很是活泼同时又聪明绝顶的人,当然,这一切是在让人艰难地忽略掉他那副好看的皮囊的前提下。
从此,中午就餐的时候,易曼不停地跟我说着“今天讲数学卷子,陈博远是唯一一个把最后一道题全算对的人呢”“哎宋禾,我听说啊,陈博远的妈妈是一位小提琴家,她还在咱们当地的一档音乐节目里当评委呢”“陈博远选了足球课,你说我要不要也选呢?可是女生应该不太多吧……”“今天调座位了呢,陈博远跟校花坐在一起呢,他好像还挺高兴的……”
陈博远陈博远……本来还对这么个人有那么一丢丢好感的,但也经不住每天有人这么在我耳边唠叨啊,尤其是我在听到易曼说他很活泼的时候,我对陈博远的好感消失了大半。
算是一种怪癖,从小看过的电视剧里,我只对那种冰山冷男感兴趣,当然前提得是帅的。
小时候看的《小鱼儿与花无缺》里,谢霆锋扮演的白衣公子只要一出场,我都有种想哭的感觉,除了迷恋他的帅气,还迷恋他身上自带的气质。简直太帅了!
快期末的时候,易曼变得越来越努力了,中午放学后我需要在班上多待十分钟,然后再下去等她。和我们班一放学就立即收拾书包的情景不同,当我们收拾好书包从顶层下到一楼的时候,底下教室的人原封不动地坐着,像是还在上课的状态。
而那时候也越来越多地撞见,易曼和陈博远坐在一起埋着头探讨着什么的样子。
我活生生地在一班教室门口站了五分钟,尴尬地搓着手,想着要不干脆以后在十二点十分后再下来吧。
恰巧陈博远抬头往外望了眼,然后跟易曼说了些什么,易曼的脸通红通红地,她兴奋又抱歉地冲我竖了下食指,表示还有一分钟,接着就又投入到她那紧张的学习中。
去餐厅的路上,易曼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声,她豪迈地跨上我的肩膀:“走!姐请你吃布丁!”
我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太拼了吧?”
易曼得意地一甩头:“结果你也看到了啊!我现在和陈博远可是学习上的好伙伴呢!”
“那……”我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这样拼你开心吗?或者说你俩是志趣相投?”
“宋禾啊,你这个傻瓜。”易曼无可救药地敲敲我的头,“既然有一个方法能让我向喜欢的人靠拢,又能让我变优秀,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好孩子,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这么一通话真的好有道理,我呆呆地点点头:“是哦。”
又是一记拳头打在了背上:“笨蛋!”
我和易曼端着餐盘找到座位坐下,易曼又忙哄哄地急着去买布丁。
我劝她:“别了吧。”
她冲我摆摆手:“你先吃吧啊,不用等我啦!”
正当我吃到快忘我的时候,餐桌被人“啪”地敲了一下,抬头一看,是略显害羞的易曼,和站在他身边拎着三个布丁的陈博远。
他的笑容……好像有些温暖,奇怪的是,他微微一笑的对象好像是冲着我。
在我即将懵掉的一瞬间,易曼半强制地把我拎了起来,然后冲着陈博远嘿嘿一笑:“这是我发小,宋禾。”
“你好,我是陈博远。”对面那个人的声音像是春日复苏的泉水一般,叮咚叮咚,而陈博远此时的样子,和当年他在接受电视采访一样一本正经。
易曼偷偷拧了我的后背一把,我立马惨笑了声,然后冲着绅士一般的陈博远:“啊哈哈,hello啊~”说完后我都觉得自己傻得要死。
于是只好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埋着头接过陈博远递过来的蓝莓布丁,一阵猛吞,然而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
易曼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我的旁边,也就是陈博远的对面。
接着我就像个电灯泡一样,易曼自然而然地跟陈博远对起话来,有一些忽略掉了我的存在。
偶尔到聊不下去的时候,易曼会拿我出来挡枪:“宋禾你别光顾着吃啊,你也说说啊。”
只是突然被Q到的我,会一脸懵地瞪着易曼:“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呀。”接着会瞟到那边的陈博远,他夹着菜往口中送着,嘴角却藏着一抹笑。
这个,是在笑我呆吗?突然就心情不好了,只好交代易曼:“你们聊你们的就行,不用管我哈。”
易曼无可奈何地探口气:“吃货。”
这时候陈博远突然打趣:“对啊,小宋同志,你吃的这么急,可是会长胖的哟。”
“咳咳咳……”
这下我彻底无语了,这还是电视上那个谦逊有礼的少年吗?整个一开人玩笑的恶趣味啊。
那之后我都觉得,不管易曼说的再好,我也不屑了。幽默风趣确实很好,但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冰山美男好。
随着易曼和陈博远走得越来越近,我和易曼之间也渐渐疏远了。
初三的时候要排一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话剧,易曼拉着我去竞选饰演祝英台,因为梁山伯的角色已经定了,是陈博远。
我指着报名的名单给易曼泼冷水:“校花也参加了啊,你……”被易曼吓得一哆嗦,我立马改了口:“你一定要努力呀,赢过她!”
易曼想得还挺好,要是她当上了祝英台,就让我演她的家童。
可最后祝英台的角色还是给了校花。
易曼因此闷闷不乐了好多天,她还弃演了家童的角色。理由是:只要是不和陈博远沾边的角色,也就没意义了。
家童这个打酱油的角色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只是有些无聊的是,每次放学后我还得跟着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排练,易曼在教室写着作业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我在后台正绑着发髻,身上已经换上了灰色的佣人麻服,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
原来是书生打扮的陈博远。我有些差异,一般即使碰到了,他也是只和易曼搭腔的,充其量调侃我几句而已。
“易曼在教室呢。”
“嗯,我知道。”陈博远点点头。
我确定了之后又扭过头,重新照着面前竖着的小镜子,绑着自己的发髻。
“喏,累不累啊?给你带了布丁。”镜子旁边是一盒蓝莓口味的布丁,我最喜欢吃的那款。
我怔了一下,然后看向陈博远的脸:“怎么了,你……和易曼闹矛盾了?”
陈博远摇摇头。
“那为什么……”瞬间疑惑的我只好用手挠起头来。“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不是,就单纯地表示下作为朋友的关心嘛。”
“啊?我们……是朋友?”这下轮到陈博远怔了,我心里还在反驳:朋友能一直看到就调侃?我怎么没看到你对易曼这样呢。
“小宋同志,说句谢谢很难吗?”
我只好站起来,对着无奈的陈博远浅浅鞠躬:“谢谢。”然后受不了这尴尬的氛围而逃为上策。
三
第三次排练结束后,我准备回后台拿书包,然后看到了还没有换装的陈博远和校花,当时两个人是抱着的。
最关键的是,拥抱完后,校花还深情款款地对着陈博远说:“陈博远,我喜欢你。”当时我就瞠目结舌了。
在易曼喜欢陈博远这么几年的岁月里,我已经被潜移默化为陈博远也喜欢易曼的了,突然看到陈博远拥抱别的女孩而不是想象当中的易曼了,说实话还是有点瞠目结舌的。
接着陈博远似乎看到了我,然后对着校花说了句“对不起”以后,他就朝着我跑了过来。
他先是挠了挠头,然后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哦。”心里想着:你这样不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然后去里面的置物处拿我的书包。
只是无意间瞥到校花,她高贵的脸上挂着泪,满脸哀伤。
出去后陈博远正在门口杵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我只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陈博远来了一句:“你听我解释。”
就算我再笨也听懂了,天之骄子陈博远,是怕我把他和校花谈恋爱这件事抖出去,又或者是……他并不想让易曼知道!
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用解释,我会告诉易曼的。”
“你告诉易曼干嘛?”
我突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告诉易曼干嘛?你不知道她喜欢你?你是怕她知道后对你失望吧?”
陈博远失语了,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我有些得意地转过身,心里却已经担心起如果告诉易曼的话,她肯定会崩溃的吧。
突然手腕被陈博远抓住了,然后又被他猛地拽出去了老远,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发什么疯,突然陈博远就伸出右手掌往自己的脑袋上砸:“宋禾,你真的……好蠢!”
“你做了还不让人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本来不想跟易曼说的,你这……喂!手痛啊!”
陈博远一气之下把我拉到了一栋教学楼底下。
“你,先别说话!”好吧这句话很有震慑力,况且不知不觉地西山暮沉。
陈博远没有松开他那只抓着我手腕的手,他开始美名其曰地跟我解释:“刚刚校花说我们的拥抱有点奇怪,于是我们决定再排练一遍。然后就,校花就对我说了那四个字,后面的,你也知道了。”
夏白芜老师独具匠心,写了如此纯美的校园童话,给了我最纯粹的视觉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