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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宁静•正】沙棘,披在黄土地上的袈裟(散文)


作者:雪凌文字 举人,5235.1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58发表时间:2020-02-27 19:36:34
摘要:沙棘,这面披在黄土山坡上的袈裟,起始于何时虽不可知,但也无须追究,重要的是,当下以及将来,这件“袈裟”定然一如过往,一如黄土地上的男人呵护自己怀里的孩子一般,布施这里的山水,呵护这里的百姓。

【宁静•正】沙棘,披在黄土地上的袈裟(散文) 黄土高原上纵横的沟沟壑壑,如满布在沧桑的西北男人脸上的皱纹,每一道纹理中都装着岁月的故事;黄土高原上的一草一木,都以近乎倔强而坚韧的姿态生存其上,如孤独守望于山巅的石头,如刚毅求存于贫瘠山沟里的汉子,连肤色都与黄土高原上的沟壑之色保持极尽相似、甚至融为一体,这其中最数沙棘为典型。
   沙棘树的整株枝干之上都布满尖刺,表皮呈黑褐色。远观去,假若没有非常通透的阳光照射,一棵棵“魁梧”的沙棘树酷似一头头黑色的驴子,因此山里人习惯称沙棘为“黑驴刺”或“黑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叫“酸啾啾”。
   我对沙棘的熟悉程度,一定不比对荞麦面窝窝头的味道少,而沙棘陪伴我的时光,绝对比哥哥陪伴我的时间多。
   离我家最近的沙棘,就长在家门前的林子里。也许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因素,从我歪歪扭扭地可以走路开始,每年从夏季伊始,直到霜降前后为止,沙棘上尖尖的针刺,以及那一串串大红色或金黄色的小果子,都几乎是我仅有的、最好的玩具,因此,沙棘对于我而言,像是我童年时代里“两小无猜的玩伴”、“青梅竹马的知己”。纵然沙棘的尖刺总是扎伤我稚嫩的双手,但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挚爱。
   沙棘属于胡颓子科、落叶性灌木,其特性非常耐旱、抗风沙,被广泛地种植在大西北地区用来防止水土流失。沙棘在我历来的认识中,像是披在黄土山坡上的一面袈裟。
   从我记事起,直到我走出那座小山村为止,我所“认识”的那些沙棘,永远立在那些属于他们的地皮之上,好像那些土地本就属于那些沙棘,而那些沙棘才是那些土地“明媒正娶的女人”,彼此陪伴和帮衬着、目睹春秋几度更迭,依旧“十指相扣,不离不弃”,所以是不是可以说,黄土山坡和紧紧地立在它之上的那些沙棘,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覆盖在黄土山坡上的土壤很轻,以至于一阵西北风便可让它随之飞舞。不过目睹黄土飞舞的历史似乎还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后来几乎再也没见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有了沙棘。沙棘庞大的根系如一根根有力的手指,深深地扎进了黄土里,自此将黄土牢牢拥抱在怀,西北风变得清澈了,贵如油的春雨也变得清澈了,这都是沙棘、这面黄土之上的袈裟所带来的福音。也许当初种植这些沙棘的百姓们自己都没想得到会有如此令人意外的收获。有了沙棘之后的黄土村子,用明朗的空气、清澈的雨水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些百姓们,这满山看似桀骜不驯的沙棘,才是这一切的功臣。沙棘扎根在了大西北的黄土山坡,并与黄土山坡的结合,真可谓天作之合,难怪可以“执子之手”,但愿他们“与子偕老”。
   “成年”的沙棘,是死不了的,或者说没那么容易死。沙棘的根系蔓延于身下的黄土里,有的甚至可以延伸达几百米远,蔓延的根系还可以出芽,再生出新的沙棘苗。在沙棘还没有落根那座黄土山村之前,对于一日三餐都用灶火做饭的村里百姓而言,门前堆放的柴火的多少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家人是否勤快,甚至可以一窥这家人是否富裕,自从沙棘扎根在了这个黄土山村,百姓们的灶火里不再担心没柴烧。
   沙棘生命力强,蔓延速度快,百姓们把“生”错了地方的沙棘,砍下来晒干烧火做饭,只留着根,等着再砍下一茬,如此反复,完全不用担心它会死掉。我至今都没见过一株沙棘无缘无故地、娇滴滴地死掉,即使连根刨出来放太阳下晒个三五天,再种进土里,过几天依旧生机焕发。沙棘用其本身的这种近乎倔强的脾性,守护着黄土地的皮肤,过滤着黄土地上金贵的雨水,甚至满足着老百姓炉灶里的火苗,我想这算不算得上一种类似于“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的壮举。
   沙棘生在黄土山坡之上,其“美”实际远不止于此,我爱沙棘,起始于沙棘的果子。每到烈日炎炎的盛夏,平日里显得“低调而朴素”的沙棘,会在一夜之间变得如期待出嫁的少女一般艳丽多姿、娇羞妩媚。
   沙棘生命力的顽强,以及生活环境的严酷,总是会让我联想到黄土高原上的那些终日带着黄土面色的乡亲们。沙棘的形象像极了男人,像极了父亲,那长满荆棘的斑驳枝蔓,如同父亲那双长满这老茧的双手,在疾风苦雨中,牢牢抓住身下的黄土,牢牢环抱着怀中的儿女,为其庇佑四季的风沙,朝晚的寒霜,尽及所能地保证活着,并活出自己的样子。只待艳阳漫天的盛夏时节,将那些满枝头翻硕的小果子,高高地捧向天空,而我,正是如沙棘般的父亲仰头捧起来的那颗鲜艳的果子。
   沙棘的果实如米粒一般大小,熟透的果实呈大红色或金黄色,簇状而生于纤细的枝蔓之上,将平日里那些黑魆魆的叶子和针刺遮蔽得严严实实。远看去,如一串串鲜红或金黄的小珍珠,迎着风微微摇曳。盛夏时节,平日里那些黑褐色的沙棘树,如一夜之间被高原的风织成了一件硕大的、金光闪闪的袈裟,披在了原本灰黄色的黄土高坡,让其变得妖娆许多。这样子像极了一位平日里灰头土脸的山村姑娘,头顶红盖头,身穿红袄子,端坐于炕头,等待接亲的汉子如期而至。那份娇媚流露于娇艳欲滴的沙棘果子里,假若再有晨露滋润,满山的沙棘果覆盖的黄土山坡更像一位沧桑的佛徒身披艳丽的袈裟,寂然瞩目于怀里的芸芸众生。
   我总是喜欢在羊儿扎头、反刍青草的午后,平躺于最茂密的沙棘树下,阳光透过浓密的沙棘果缝隙而来,洒在我的脸上,一串串可人的沙棘果就那么任性地随风在我额头摆来摆去。随手揪下来几颗塞进嘴里,瞬间皱眉,先是满嘴酸涩,再是涩中回甘,然后生津婆娑,可谓止渴之上品。家人一再告诉我不可多食沙棘果,否则会坏了肚子,还会“挂”在肠胃里,产生厌食之症。或许是没有其他更可口的水果,或许仅仅是一种习惯,我总是忍不住揪下来一把,皱着眉头塞进嘴里慢慢品尝。称呼沙棘为“酸啾啾”,其缘由也正在于此。
   看似毫不起眼的沙棘,其实还是上好的药食同源植物。当然,对沙棘的这一层面的认识,同我对狼毒花的认识一样,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沙棘的根、茎、叶、花、果,特别是沙棘果实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和生物活性物质,可以广泛应用于食品、医药、轻工、航天、农牧鱼业等国民经济的许多领域。甚至近年来还大量被制成美容产品,爬上了许多粉嫩娇媚的姑娘们的脸蛋。原本只是守护荒凉之地的孤独者,竟然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变得如此俏丽。我想,这种身份与身价的革命性变化,看似有些不可理喻,实则更是一种本质的归位,就像袈裟本就该呵护苍生,本就该佛光普照那样。
   久别黄土村子的我,趁着过年的机会,终于再一次亲近了就别的沙棘。
   那日午后的黄土村分外安静,人们似乎都在自己的小屋里享受难得的清闲。裹着棉衣,顺着三十年前每日赶着羊群走的那条小路蜿蜒而上,凭着记忆,试图寻找那些年常常给我遮阳,常给我吃果子的那几棵沙棘。
   脚下的干树叶和冻雪随着脚步的起落而咔咔做响,乘着寂静的山林里茂密的树木和沙棘枝蔓,我独自信步而来,似乎整座山村都是我一个人的江山,但愿那些沙棘依旧,那样我就可以与之相对、注视良久,这可是我此行的最大野心。
   冬日里覆盖着冻雪的山路鲜有人的足迹,只能看到兔子跑过后留下的一串三三两两的梅花般足迹。伴着山风,看着此景,愈显山野之清冷了。我一路蹒跚而去,一路左顾右盼,十多年前开始的退耕还林还草的国家大计,如今早已凸显出了显著的成果。这座原本只有沙棘保护,依旧裸露着黄土的山卯卯,如今变得更像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的头顶,茂密如发的杨树、柠条、以及荒草,相互交错遮蔽着,我一时竟然找不到沙棘的影子了,不觉有点焦灼。抱着不甘的心情踏雪而上,果然,沙棘那如驴子般的黑褐色身影出现在了我早已汗涔涔的双眼里。没错,还是那些位置,还是那些沙棘,一如三十年前的样子,只是年月太久,它身下多出了很多已经枯掉的粗根。我明白,这些枯掉的,就是当年给我遮阳的枝桠,如今在其之上遮天蔽日的枝头们,则是这些枯萎的枝蔓“生育的儿孙”。想到此,我不觉竟然有点伤感了。
   这件“袈裟”在这片曾经荒凉而贫瘠的土地最需要的那些年代,带来了类似于寒夜送火般的温暖,更给这片土地上成长的我、及和我一样的孩子们不可磨灭的酸涩回忆。而今,黄土山以及黄土山村早已不再缺少绿色的外衣,更不稀罕沙棘那种扎手的柴火,然而沙棘却依旧守候在密林的深处,高山的坡上,依旧“低调而沉默”,如一头一头黑色的驴子,注视着这座黄土山村的春秋更迭。我禁不住伸手触摸低处那些枯萎了的粗壮枝干,没错,还是那么扎手,一点也没变得柔软一些。在它之上那些茂盛的枝蔓之上,依稀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早已被冻成了黑褐色的沙棘果子,顽强地抓着枝头,随风摆动,看到了它,我似乎尝到了“酸啾啾”那种奇酸无比的果子一样,顿时满嘴酸水泛滥,我不禁偷着笑了……
   沙棘的外貌完全算不上多么好看,甚至毫无美观可言,若无夏日里的那满枝头珍珠般的沙棘果子的话,我实在很难将沙棘和多彩的四季联系在一起。但沙棘却一直守候在黄土山坡最荒凉的地方。我不知道是谁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了第一株沙棘,或许没人知道,或许它本身就属于这里,甚至早于这里的百姓在这里扎根。这么说来,沙棘很有可能才是这片土地上原本的主人,沙棘果子装点黄土山坡的盛景,可能早已被这里的山林、山雀、野兔,以及这里的每一粒黄土所熟知,只是黄土山坡的样子随着岁月而变得富裕之后,沙棘反倒显得有点可有可无了,今日再见沙棘如此桀骜于山林深处,我颇为欣慰。
   沙棘平日里那黑魆魆的“肤色”,像极了那些高原上整日在风沙烈日下的男人们、父亲们的样子,将山的肤色与植被的肤色融为一体。沙棘对于生命的倔强,对于生存的顽强,更如黄土高原上的汉子一般坚不可摧,以近似佝偻的姿态,傲视四季的日月,并赶在金秋到来之前,尽其浑身的每一寸肌肤,托举出一串串或鲜红,或金黄的果子,高高地朝着太阳;高高地,朝着“远方”。
   沙棘,这面披在黄土山坡上的袈裟,起始于何时虽不可知,但也无须追究,重要的是,当下以及将来,这件“袈裟”定然一如过往,一如黄土地上的男人呵护自己怀里的孩子一般,布施这里的山水,呵护这里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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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沙棘?打开此文,然后退出,因为我不认识沙棘的样子,必须查一下。多亏查了一下,不然的话,我还以为是我家这边的酸枣呢!如果按照我的理解去写编按,总会让作者对我气愤,肯定说我对沙棘有大不敬之嫌。原来作者对沙棘的敬仰不单单来自它的果实。沙棘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正是它保护着这片黄土地。并且沙棘还有着更广泛的用途。在此就不一一介绍了,文章里有答案的。可是我怎么也不能理解袈裟和要出嫁的姑娘之间有着怎样的联系,就这句话让我对此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读完此文,恍然大悟,又是谜团重重。悟到了沙棘与袈裟和姑娘之间的联系;谜在沙棘能不能移栽到我家。产生了准备一探究竟的感觉。好了,不说了,越说越急。我去闭上眼回味一下沙棘,回味一下美文。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您也别闲着了,快去看看这篇美文,如果有了同样的想法与迷惑,请文后留言,以便交流。【编辑:想飞的企鹅】【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00229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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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想飞的企鹅        2020-02-27 19:38:19
  问候作者春安,下次把吃的经过和感受写详细一点哈。期待!
告诉你多少次了,1+1=3,怎么还成天2、2、2的?能不能长点儿心?
回复1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2-27 23:04:29
  感谢企鹅老师百忙中辛苦编辑!谢谢!
   问候安好!
2 楼        文友:岚亮        2020-02-27 22:05:51
  这沙棘被雪凌君写深、写细、写透、写活了,深度好文!
回复2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2-27 23:06:22
  感谢岚亮老师关注小文,沙棘平凡如黄土山村里的百姓,但对于山村里的百姓而言,却显得不可或缺。
   问候老师!敬茶
3 楼        文友:淡泊宁静社        2020-02-28 08:49:26
  佳作,已向江山精品审核组申报!
淡泊宁静社
4 楼        文友:岚亮        2020-02-29 22:29:27
  此篇实乃叫靠实力说话,实至名归!
回复4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3-01 10:47:41
  谢谢岚亮老师的鼓励,继续想您看齐,努力!
5 楼        文友:岚亮        2020-03-01 17:50:45
  雪凌,此作刊物应喜欢,你不妨一试!
回复5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3-01 22:51:00
  谢谢岚亮老师,之前给刊物投稿,但是刊物审稿等待时间太久,实在受不了,索性就直接不投了,有机会看看投着试试,没熟人,不好弄,刊物认人的
6 楼        文友:怀才抱器        2020-03-05 20:28:02
  以虔诚之心侍奉土地,在雪伶眼中是袈裟,多么诗意,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沙棘,可能就是一个可以处于这样薄土的的植物,但给我们的启迪要超过植物特性本身。写得好,怀才抱器点赞。问候雪伶先生春安。
怀才抱器
回复6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3-06 11:05:30
  谢谢怀才老师来访留墨和鼓励!是啊,很多黄土地上生长的植物,和黄土地上默默无闻、为生计而劳碌的百姓在一定程度上酷似。这也算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的一种体现吧。问候老师安好!
7 楼        文友:菁茵        2020-03-25 18:14:20
  比喻很丰富,写出了沙棘的魂,好文~~
心若草木,向阳而生~~
回复7 楼        文友:雪凌文字        2020-03-26 11:59:42
  谢谢菁茵!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8 楼        文友:浩渺若尘        2020-05-02 23:19:56
  从沙棘的根茎叶果,中流露出黄土高原的男人魂;把男人的担当和力量,写在高原的沙棘中。好文当如此,在沉闷中爆发
浩渺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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