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临近年关，孩子们放假归来，聚在爷爷家一起过年。他们除去玩手机就是看电视，厨房里忙碌的我想让他们转移一下注意力，便出一题目考考他们：“你们眼里最早的春天是什么？”
　　 上高中的侄女抢着回答：“当然是柳树了。你看看那些池边柳，被春风一吹，嘟起小嘴，在柔软的枝条上调皮的唱歌呢。”
　　 我竖起大拇哥给她鼓励，侄女洋洋自得。
　　 上初中的侄子不甘落后，他冲着小姐姐辩论：“按照你的说法，最早的是风。没有春风化雨，怎可能柔了枝条，让它们抽芽嘟嘴。”
　　 “嗯，也可以这么说。”我又给侄子点赞。
　　 孩子奶奶参与进来，“我倒觉得是人。”
　　 “为什么？”孩子们瞪大眼睛异口同声追问奶奶。
　　 “因为，人勤春来早啊！”奶奶笑着回答。
　　 孩子们看着我：“要求正确答案。”
　　 “哪有什么正确答案。只要你们用心体会，时时刻刻都会感觉到不同于以往的答案，正如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笑出声。
　　 是啊，春到底最早是被谁探知？又是被谁表现的呢？
　　 春节已过，白天越来越长。由于今年特殊原因，生活原本的快节奏慢下来，多出来的时间让日子变得悠长而深远。站在阳台上，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照射过来，被暖烘烘的阳光立即包围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惬意袭击着每一个细胞，它们被细细地烘烤，慢慢地分裂变大，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一张网，我就在网中悠哉悠哉，思绪随之活跃起来。
　　  
　　 二
　　 忆起往年春节一过，我就喜欢往田野里跑，去感受更高更蓝的天。那些被我惊起的雀儿，鸣叫着飞向别处。它们的叫声与冬日相较少了沉闷，多了欢快。还有河滩上起居的野鸭，成群结队游戏在裸出的滩地上，觅食在河水中。捡起一块石子，抛出去，那些野鸭呼啦啦扇动双翼扑向芦苇丛中，隐藏起来，静待着。不消片刻，它们感觉安全了，复又回到河滩继续觅食或游戏。
　　 顺河漫步，放眼望去。高高的树依然光秃秃，枯草经冬的洗礼不再挺拔，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无精打采。低处的枯草丛冒出点点新绿，娇嫩里不乏生气。也许几场春雨过后，它们便一统天下，满目绿洲。
　　 对啊，为什么不趁着阳光正好走出去探寻春天即将拉开的序幕呢！
　　 这样想着，目光越过落地窗跑出去，远些，再远些，一直跑到天空中。空中飘浮几朵白云，它们被轻风牵着，款步缓缓，形状变化万千。望着，望着，蓦地发现一朵云，它的形态像一只憨态可掬的胖胖熊，仰躺在厚厚的棉絮上。悠然自得的晒太阳，荡秋千，而且还轻哼着歌曲：“我是大胖熊，身上毛茸茸，专爱吃蜂蜜，力气大无穷。”
　　 此时的我好想变成一朵云。由风随性把我吹到任何地方，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如逍遥散仙，漫步云端，欣赏渐次递进的初春时光。
　　  
　　 三
　　 今年蜗在家，我的行动还没有付诸现实，就被突如其来的雨制止了。那雨滴答了一天一夜，气温随之骤然降到零下七八度，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要紧牙关。这还不算，不知何时雨变成雪，一整夜的雪足足五公分厚。皑皑白雪压住喧嚣，粉饰装扮了大地，那人世间一片静谧。被雪覆盖的蒜苗露出点点绿，煞是好看，好似一群喜欢热闹的娃娃调皮地与大人玩躲猫猫，又没有藏好，露出马脚。于此联想，禁不住笑出声，心变得欢愉异常。
　　 细瞅，雪面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爪印，那是无家可归的猫儿留下的印记。天晴朗起来，蔚蓝清丽的底色，陪着雪白雪白的云朵，好似置身仙境传说中的玉宇一般。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踩着雪，或许它们为了裹腹在抱怨，亦或是称赞瑞雪兆丰年。
　　 俗语说：立春后的雪，狗也撵不上。是形容初春的雪融化速度之快，那场雪转天就化掉，融进土地里，融进空气里。我又再次起意，到田野里，探知春天。
　　 走出钢筋混凝土的建筑群，沿着蜿蜒的一小段土路继续前行。田野无边无际，举目四望，情景与往年并无区别。只有经过那夜春雪滋养的麦苗格外地绿起来，绽出勃勃生机。
　　 我慢慢地行走。偶尔会弯腰驻足，在我眼里那最早的代表春的迹象的茵陈暴露出来，看到它们，不免心里一阵喜悦，终是寻到了你们。茵陈去年的枯叶软塌塌趴在地上。在其老根上冒出极微小的叶芽，灰不溜秋的颜色实在不能引人注目，不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很难辨认出柔柔软软毛茸茸的它们。锋利的小刀片，挨近茵陈根部，手动刀落，稍稍一用力，一棵茵陈破土而出。轻轻地抖动手腕，把茵陈甩一甩，抖落它带出的浮土和枯叶，它成了囊中之物。当然，回到家这些茵陈还得捡摘掉枯叶，用水洗几次，然后才把它们派用场。或生吃，或熟食，生吃可以蘸酱，又可以直接食用。熟食可以加韭菜炒鸡蛋，或者切碎做蛋花汤。亦可调馅包饺子、包包子、烙菜饼，看个人喜好而定。
　　 茵陈是一种药材。茵陈科属：菊科。茵陈蒿经冬不死，春则因陈根而生，故名因陈或茵陈。至夏其苗则变为蒿，故亦称茵陈蒿。《本草拾遗》云：“虽蒿类，苗强，经冬不死，更因旧功而生，故因陈，后加蒿字也。”嫩苗可作菜蔬，李时珍云：“今淮扬人二月二日犹采野茵陈苗和粉作茵陈饼食之”。中国民间现尚有以米粉作茵陈糕、团的习惯。茵陈作菜，要采嫩苗，老的药用是茵陈蒿。故有“二月茵陈，五月蒿”的说法。
　　 我欲要更多的茵陈，按往年的经验来到一片菜地，继续寻找。菜地在一片防风林中，是一些勤快的老人在闲暇之余，扛着铁锹，拿着锄头，一下一下开垦出来的。菜地的大小因主人而异。勤快的主人会在空闲时间一锹一一锹除去杂草，再一锹一锹翻出新土，累到大汗淋漓也不停住，他们心心念念盼着翻出的新土长出绿油油的青菜。那一块块地的主人，砍来粗细合适的树枝，用布条或塑料绳来回交叉缠绕，变成一排栅栏，像调皮的娃娃扎着花花绿绿的发辫守在自己的地盘里，看护着家。
　　 此时的菜地，偶有一畦菠菜返绿，蒜苗茁壮。其余大多是备种地，它们的主人已经早早翻整过。铁锹撅起的小土包一个个、一排排就那样排兵布阵般驻防在那里，待主人再来，定会用工具整平。有平整过的备种地上零零散散堆几堆肥料，时节一到，把肥料翻入土中，播种下希望的种子。
　　 看着眼前的景象，还真应了孩子奶奶的话：人勤春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