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疫情中的社区主任(散文)
武汉封城的那天,正值大年前夕。此时,人们知道了“人传人”,小区的住户开始恐慌,怎么才能阻止可能携带新冠肺炎病毒的人进入小区,就成为了业主群里的主要话题。
平时,业主们有事都是找业委会、物业公司。但是,我们的业委会是在社区指导下,新改选的,还没有得到时间的认可、实践的检验。我们的物业公司,是一直被业主诟病的,被很多人斥责为“除了保洁工作尚可,其余都是摆设”。这次疫情更是得到了证实,小区两道人行大门、两道车库门,都如同虚设,进出照常,无人问津。
业主微信群里更加热闹了。集中度主要在,物业公司防控不给力,业主的物业费到底交足了没有?有的说,有为才有位,物业公司有作为,物业费自然不会少缴;有的说,因为有些住户拖欠物业费,导致物业公司服务标准降低;有的说,不要扯皮,整点有用的,那就是赶紧做好疫情防控,把住门,做好消毒。可是,终究是群龙无首,莫衷一是,群里再好的方案,也得不到物业公司的落实,依然是空对空。最后,变成了怨声载道。
这个时候,一个名为“社区主任”的发声了,让业委会、物业公司务必做好疫情防控工作,并上升为政治任务的高度。小区里,这才在几个大门口贴出了非本小区人员不得进入的“告示”,照片拍到了群里,博得了些微的点赞。
社区主任,这个平日里几乎被忽略的芝麻官,疫情关键时候却开始彰显作用了,也逐渐进入到我们的视线。
有人在小区业主微信群发照片说,5栋1单元有疑似病例,防疫站在现场消毒。接下来,蜂拥而至的“疑似”信息充斥着眼球,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户人家从武汉回来后,就自觉去了医院隔离。有人说,市里通报的确诊病人,没有注明在我们小区,应该是谣言。也有人说,你不知道,我儿子所在的班级家长群,都在要我们家儿子小心哩,害得我都无话可说。有人说,喂,业委会、物业出来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业委会新上任的女主任说,正在跟社区联系确认,暂时不要乱传。人们这才想起,业委会、物业公司这种民间机构,群团组织,不能让人信服。此时此刻,人们又想到了“官方消息”——社区主任。
社区主任说,小区的确有一个从武汉回来的业主,大年三十就有发烧症状,当天就住院治疗。社区已经对其密切接触者采取了隔离观察手段。这个业主住在小区13栋2单元,不是5栋1单元。果然,市里通报的确诊人数及区域位置,就有了我们这个小区。大家哑口无言,顿时觉得,这个可怖的病毒,居然离自己咫尺之遥。
有人发视频,正门保安室一外来客人打保安了,原因是客人不配合登记。这下群里燃了,纷纷谴责客人,对历来被诟病的物业保安人员给予了肯定。有人报告了社区主任,接着,社区民警把涉事客人带走。
有个人转发了一张救护车停在8栋楼下的图片,引起了一些人的争议。敏感的业主问,是不是又出现了一例,我们小区中招了?也有人反驳说,不要发这种猜测性的照片,以讹传讹被外面人传来传去。还是求证社区主任吧。不久,社区主任说,8栋有一个老人病重,拨打了120电话,属于常规抢救,不是新冠肺炎。
不管怎么说,社区主任的地位与作用,在这种非常时期中逐渐显现。
春节这些天,成天宅在家里看电视,不敢出门。可是,网上出现了铺天盖地的“抗疫征文”热,我们本市作家协会也在倡导,并提醒作者,不要为了征文深入到疫区去采写稿子。在家里宅久了,我自然也想动动手,写点关乎疫情的文章了。这时,社区主任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可是,我并不认识这个主任。电话联系了她,因忙于防控工作,她婉拒了我。
我的思维还停留在社区主任,这时,另一个久违的社区主任浮现出来。她与我有过一面之交,是朋友的朋友,在另一个社区负责。她因爱好文学,表示要看看我的大作,便互留了微信。开始时,她对我微信朋友圈的文章,发表过见解,甚至是争议。她是一个有思想、有个性的女人。我们的话题,局限在文学上,没有在生活与工作其他方面。
上午,我试着给她问候一句“你好”。直到晚上,才收到她的回复:“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助吗?”我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的想法,想采写抗疫方面的文章,请她提供一点素材。她爽快地答应了。很快,发过来一个WORD文档。
标题:“本市重疫区”名苑集镇的业主齐赞社区主任
内容:又确诊一例!名苑集镇一名新冠肺炎病人的8岁孙女也确诊了的消息在业主微信群传播开了。
前几天,整个市区通报确诊26例的时候,我们社区的名苑集镇就占4例,原本公认的“高档小区”,因此被一些人扣上了“本市重疫区”的名号。据说,很多外卖员都拒接名苑集镇的单,业主反应在外受到了“地域歧视”。
对此,社区和物业的工作人员都卯足了劲,充分做好了安抚居民的工作。非常时期过去了20天了,社区的居民没有那样焦虑了,相反,安抚起工作人员了,他们是这样说的:
“宾主任,最初的恐慌,对你们有些埋怨。现在冷静下来了,觉得有些话说过头了。怨天尤人没有用,只有尽量不出门,才是对你们最大的支持。”
“回过头看,你们比我们更不容易,过年没休息一天,那么多防疫、排查和维持秩序的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还要到处跑,感染风险比我们大得多。”
“名苑集镇这么大,商务人士和流动人口也多,出现肺炎病毒的几率高一些,是合乎常理的,不能责怪任何人。”
“社区的付出,我们大家看得到的。在社区党员干部的带领下,有的捐钱,有的捐口罩,谷秋哥免费给大家发蔬菜,太极大药房给社区赠送酒精,旺芬园给社区和物业工作人员免费提供盒饭……哪家有什么困难,业主微信群一呼百应,感觉心里暖暖的,心情好多了。”
“谢谢宾主任,你们的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小区进出控制得严,小区只留一个出入口,非业主不能进,业主出入也要量体温,每个单元的门把手和电梯都定期消毒,每个回潭人员和车辆都排查隔离了,觉得自己被保护得比较好。有安全感了。”
“我是从武汉回来的,回来后就一直自觉在家隔离,每天汇报两次体温。平时,我爸我妈不出去散步就容易胸闷头晕,我儿子三岁多,天天吵着要出去玩。但是,社区和物业的工作人员让我们配合隔离,对我们非常照顾,帮我们买菜,买日用品,拿快递,保证我们生活无忧。有次,我妈妈要买药,都下班时间了,社区宾主任硬是帮我们跑了几个药店,买了送到家里来。我们配合得心甘情愿。”
现在,名苑集镇的居民们,大多非常自觉地在家宅着,小区里除了保安和清洁工之外,极少有人的行踪,偶尔出现不戴口罩在外走动的人,就马上会有工作人员上前劝阻。绝大多数时候从家中窗户放眼望去,就只能看到巍然矗立的高楼,波光粼粼的湖面,静谧祥和的绿植,或是深沉夜色中的万家灯火。
最热闹的是业主微信群,分享防疫信息和便民生活信息,科普的,搞笑逗乐的,求助的和帮忙的……大家都聊得热火朝天。从前就住同一个小区甚至同一个单元,却从来不相往来,如今在群里结成了朋友;从前只把那些菜店、药店、饭店的老板们当“赚钱单位”“付款对象”,如今因他们的善举,让人们发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怀的“人”。很神奇,大家的心似乎更近了。隔离的是躯体,隔离不了的是情感,隔离不了的是社区工作人员的担当。
短短时间,名苑集镇的居民们成长了许多,他们已经有了强大的“心理免疫力”,一定会打赢这场艰难持久的战“疫”。
从收到的文章看,社区主任叫宾建敏,有点中性的名字。
她在微信里告诉我,这是名苑集镇一个中文系学生写的,问我能否改一改,在媒体发表。同时,给我提供了两篇红网的报道,是宾主任写的新闻报道。
我没有改那篇中文系学生的文章,而是用了两天的工夫,综合了各种信息,创作了一篇微型小说《忘了害怕》。
大意是:社区宾主任,被业主们惶恐的电话吓得有点害怕了,也有点后悔当初没听老公的,当了社区主任。她生了二胎之后,辞去了社区工作,在家休养了三年,变成了全职太太。去年,小儿子上幼儿园了,闲暇下来无所事事,加上老公所在公司效益下滑,经济上捉襟见肘,便想着复出到社区。如今这个疫情,铺天盖地的大数据,确诊与疑似的人数与日俱增,使她内心惶恐。
同时设计了:年前,老公在公司驻武汉办事处负责,计划坚守到大年三十才赶回家。不料想,遭遇封城,老公出不了城。为了抗疫,两个孩子交给娘家带着。她的家变成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家。在一天的忙碌之后,回到家,担心疫区的亲人,继续着心灵的折磨。心力交瘁。
最后,安排了主人公面对电视台记者:记者问,宾主任,你害怕过吗?面对镜头的宾主任,没有回答。口罩之下,鼻子处有微微张合,有泪水从眼睛滑入口罩。她说:“我很害怕。开始几天无名的恐惧。因为,我对这种病毒一无所知。出门之前,要跟老公、孩子视频,好像上战场一样。后来,社区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害怕了。”
晚上10点半左右,她发来微信:“我不会哭,这个人物不像社区主任。”
我不奇怪,回复:“我对社区主任不了解。印象中的社区主任,热心肠,有一定的政策水平。所以,人物刻板、不生动,甚至不真实。”
过了一个小时,她留言:“以我的理解,到了社区主任这个位置,面对重大疫情,不应该流泪。如果主任哭了,下面的工作人员怎么办?”
我回:“说得对!”
她又回:“就像军人上了战场,怕也没用,只能勇敢。消灭了敌人,就是保全自己。”
我回:“好的,我修改。”
我修改为:面对镜头的宾主任,没有回答。口罩之下,鼻子处有微微张合。很快,她镇定地说:“开始几天有无名的恐惧。因为,我对这种病毒一无所知。每天晚上都要跟老公、孩子视频,好像明天就是上战场一样。后来,工作一忙起来,就忘了害怕了。而且,我意识到,我没有资格害怕。”
没多久,她给了我一个立着的“大拇哥”。
其实,我很想给她一个大大的赞。这个平日里被我们忽略的社区主任,在重大疫情当中,战胜自我,牺牲很多,始终在疫情前沿,成为了我们的主心骨、贴心人。
(编者注: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