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先春漫笼软烟罗(散文)
非常时期,每日从厨房到阳台,又从阳台到厨房。
偶坐电脑前,打不出一个诗意的文字。只好戴上口罩,下楼。
寻春?不如说吸一点新鲜,透一透气。
自恋也是一个好静的宅人。往日里上完课,一人路上悠,望望天,看看云,随心留下一两个画面。然后,回家敲着几行文字,自觉诗意的过一种生活。
自愿与人群隔一段距离,走一条自娱自在的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幽闭禁足!这是不能忍受的。
人间瘟疫,不管忠奸善恶,大自然的报复一律平等,老天一视同仁。极少人的恶要大多的微尘来承受。
不由人不愿意。大自然让所有人走进自设的狱区。这是天意。多灾的年,屋里呆着,呆幽避处以静制动?不出门,尽着生命的本能。
只是,春没有延迟,如期以至,楼下的玉兰开了,雪一样缀满枝头,路口,池边,屋后,窗前。
一份纯白,近在眼里,没有什么能阻挡亲近她的脚步。举着相机,专注没人的地方,靠近。
雪一样,冰肌花苞,高高枝上,玉盏墙面。无尘的当然不止兰,还有桃。我的眼里更爱弱小。粉色的桃是小家的碧玉,一点不夭。
单纯羞涩纯洁美秀,一个正待长成的邻家小女儿。尤其,开的盛大的一株,远远便吸摄人的魂魄。这是一个避静的角落,一树的桃粉,兀自盛开。迷离的一片片,似一帘软烟罗笼在屋后的庭院。远望是白,近观带粉,又跟贾母眼里的霞影纱一般。
如烟的桃粉,怎舍得白白让其弥散呢,取着角度上下左右地举相,身后却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不太大:知道吧,这是桃花,喜欢嘛?
很柔软,很温馨,却没有回头,大步跳上一个台阶,迅疾走远,不想也不愿人靠近。非常时期,与人隔一米距离是最好。
这样的幽避处,竟有人来,亦不为奇怪,都想寻一个幽空,大路不肯,怕迎面的危险。幽清处最安然。人同此心。遇上是正常。
没有人想凑近。更没有人想靠近谁。谁也不知道谁是谁,都捂着脸,一张天蓝色的或白色的口罩示人。
一个声音后,没有听见回应。是暗哑的孩婴还是偏瘫的长者,在臂弯处还是推车上,不得而知。没有回头。也可能与我一样,出来放一放风吧。无知无觉间,被美左右,被这一大片的风情动人的桃引过来,自然美有绝杀魅力。
这个园子不大。
曲苑风荷,又一景。莲安睡小池塘中,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浅淡的紫叶,没有纯绿,簇簇水面,花一朵,半开,也许是下午,还没有完全拢上。
有鲤在嬉。各色的,花白黑纹的,金色的,还有纯纯的红,小巧玲珑,灰绿水波灵动游弋。圈在池塘里很自在,很安全,没有阴霾竞勾的险境。
迎春花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招摇着她的金灿灿的黄。细细条条的柳丝也在招展着自己的风姿。我竟忘却本初的意愿,仰颈翘首醉一个图画里。
这就是本性吧。于美尤其敏感。只是,在这个春天里还有的地方正飘着雪。一夜的雪下不停。冷寒里有幽泣呻吟……
不足六岁的儿童守着僵硬的躯体几夜几天;九零后的青年义务送药被举报;假的,假的……很弱很弱的一点呐喊隐隐由社区的楼上传来;一个男孩与一白衣护士在光影中的俯身图片,据说是剪辑的……
柳枝池边絮絮风,柔摆一种无骨的轻软,也是一种风雅么?突然的,疑惑厌弃了自己。
一种冲动,想在清凛凛的水底也照一个影,反观一下自我身形。蜗居日子只知吃,只会发面。变形,是一定的。
这世界还是鲤儿自在。
水面悠悠摆着尾,窜来窜去,枝条野草还有高楼的影倒水中,成群的鲤儿往楼墙的影里钻,如破壁的勇士,光阳一轮水底耀出,刺目的炫幻,看得人发呆。
鲤城区的酒店突然坍塌,被埋的外地隔离者七十多……非细胞型生物已将人间搅了个乌烟瘴气。次生的灾害还会生发多少呢?
有人偏爱苦难里寻一个美好。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琲瓃,先春抽出黄金芽。”卢仝的春池嫣韵,不只在禅茶一味。
天行有常。这世界到底谁欠了谁,谁又该感恩谁,幽闭一月的禁足,乃天赐禅修。是该好好地静观反思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