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走了，悄无声息。昨晚妈妈来电话告知我，心里竟没有太大的悲伤。只是想起正月里见到爷爷时，他不停地摆着手说不行了不能活了，今年要不死就不想活了。说着眼泪连连，我无话可接，又强找两句，老天爷让你活那由不得你的，好好活吧。        
　　 爷爷享年89岁，四个儿子，没有闺女，十年前奶奶去世，生活就由同院的三个叔叔婶婶照料。我爸是老大，也是爷爷的第一个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爷爷在家排行老五，村里人称五少，根由是祖上在当时算有资产，解放后被划为富农。跟我的亲奶奶同岁，18岁结婚，19岁生下我父亲，奶奶就患上痨病，同年深秋撒手而去。听妈妈讲，妈妈也是听我奶奶的妈妈讲，奶奶因有身孕回娘家小住，快到产期才回到婆家，结果结婚时的正房被二少占了，让奶奶住到了下房，下房长年没人住，又背阴，寒冬腊月人住进去了才生火取暖，奶奶悲愤交加，但二少在家里掌管财务，在外经商的大少都得让他几分，何况是寡言少语的爷爷。忍气吞声之下，奶奶生病了。一直拖到正月十六，生下孩子后就大病不起。而偌大个家里没人问津，爷爷更是听由他人谣言，说怕被痨蛾扑住，竟活生生没再进去看奶奶一眼。奶奶的娘家人又生性善良，只好把奶奶抬回自家照料，直到入秋奶奶病重，又抬了回来，就那样孤苦伶仃含泪而去。       
　　 从此我父亲的苦日子也开始了。当时多亏父亲的舅舅舅妈心疼，经常接到姥姥家住，但也不是长法。后来爷爷又娶了老婆，也就是后来的奶奶。这个奶奶就口齿伶俐也厉害多了，她不惧怕二少，也不怕爷爷，爷爷在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妈妈嫁给我爸后，很快就搬出来在我姥姥家住了。用妈妈的话说是整日以泪洗面。奶奶喜欢指桑骂槐，被姥姥惯大的妈妈怎么吃得消。父亲小小年纪在外学工，略懂电工，回村后就派上用场，一当就是几十年的电工。家境自然也改善了。这时三个叔叔也相继长大，爷爷一本本分分的农家人，也没多大能耐，家境清贫，父亲也有能力接济一些，奶奶和我家的关系逐渐缓和。我们去爷爷家主要是奶奶接待，爷爷就那样呵呵一笑问声刚过来，坐那没话了，这时奶奶就剜他一眼，坐着干啥，也没点眼色，不看这么多人出去待会儿！爷爷就背着两只手走了。如果正赶着爷爷不在，那奶奶就说这老鬼不知道孩子们今天要来，到现在还野刮的不在！我们姊妹几个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爷爷好冤。久而久之我们跟爷爷没什么接触了，爷爷也从不到我家这边来，反而是奶奶还跟我们有话说，问长问短，很是亲热。       
　　 10年前，奶奶食道癌去世了，爷爷竟也说出了以后就自由了的话来。到我家这头走动也多了。唉，也不知这话让奶奶听到作何感慨，想来九泉之下也等着爷爷算账。后来听别人讲起有一次姐姐从爷爷面前走过，爷爷情不自禁的说，真像双虎他妈（双虎是爸爸的小名，爸爸属蛇，也不知为何就叫双虎）。我听到后许久不能做声，眼泪湿框。爷爷是记得奶奶的，还要什么呢，只愿地下的奶奶能跟爷爷相聚。                                                                          201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