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暖】当代农民的爱情与人性、人伦、命运的冲突(散文) ————评李希华的话剧《消魂水库纪事》
最近,我读了剧作家李希华老师的话剧《消魂水库纪事》,很受感动。作者从独特的视角关照当代中年农民的爱情和人生道德、价值观,剧中人物在社会涡流中觉醒、挣扎,使得剧作主题具有时代性、典型性、悲剧性的特点。从剧作中,我看到了主人公在爱情、人性、人伦中的内心挣扎和自省,也感受到了人物在特定历史时期悲剧命运的不可抗拒性。
这是一部很有实力的话剧,以当代农村爱情生活为题材。它真切的反映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至新世纪初二十多年来中年农民的爱情、婚姻状况以及农村婚恋观的演变,揭示了中年农民在爱情挣扎中铤而走险所带来的情感与人性、道德、命运相冲突的主题。
全剧共五场戏。剧本以时间为线索,以消魂水库为特定环境,以中国农村改革开放二十年为大背景,叙述了吴花草、郑山柳、孙大嘴之间的“三角”爱情关系。吴花草和郑山柳双双殉情消魂水库的结局,使故事蒙上了悲剧色彩,震撼人心。
剧中情节不复杂,描写的不是年轻人的爱情,而是中年农民对爱情的追求。农民的婚姻从父母包办到自由恋爱,走过了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婚姻中“搭错车”的现象很多。吴花草是郑山柳的初恋,却成了孙大嘴的老婆。吴花草备受精神折磨和苦难生活煎熬。二十年后,他们人到中年,沉睡的爱情再次被唤醒,这样,郑山柳又成了吴花草的情人,吴花草生下了他俩的孩子瓜仔,两人视孩子如珍宝,百般疼爱。他俩带上瓜仔学年轻人私奔,在一个偏远的古老山镇郊外涧湾边生活了十年。瓜仔也长大了,渐渐懂得人事,决定离开他们回到孙大嘴身边。瓜仔想挣钱孝顺孙大嘴,不幸在工地上坠楼身亡,吴花草、郑山柳受打击,心灰意冷,双双投消魂水库而死。
剧中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件,描写的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村生活场景和爱情生活。剧中“戏”味十足,人物的内心矛盾以及人与命运的冲突始终很强烈。在一场场戏中,我们看到了人性的美好和丑陋,爱情与道德、人伦的冲突,主人公与命运的抗争。细腻的心理描写和感人的细节,往往把读者带进跌宕起伏的剧情中,使读者关心人物的命运,内心受到震撼和感动,形成感情共鸣。
剧中人物个性鲜明突出。吴花草美丽、勤劳、善良,追求美好的爱情生活,可婚姻不幸福,她违背人伦道德,与郑山柳相亲相爱,具有非凡的勇气,却也遭人唾弃。郑山柳,一个不得志的下台村干部,人很精明,深爱吴花草,并与她生下孩子,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与吴花草私奔,这是一个乐于助人、有善心的人,因夺走别人的妻子而受到谴责。孙大嘴,一个长相丑陋没有多大能耐的“窝囊”农民,贪小利,目光浅,好吃懒做,喜欢作弄吴花草,后来生病,心生善念,这是一个“可怜可恨”的人。
剧本展示了多重矛盾冲突,推动剧情发展。人物性格在冲突中得以展现。
吴花草和孙大嘴的矛盾。吴花草是孙大嘴老婆,却不爱孙大嘴,她深受丈夫虐待,经常受到辱骂,过着刀压脖子的苦难生活,可她心里始终想着初恋郑山柳。二十年后,她对郑山柳的爱死灰复燃,为了追求中年美好的爱情幸福,不顾一切的与郑山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保持情人关系,并为他生下孩子瓜仔。后来,她与郑山柳私奔,抛弃了丈夫。吴花草与孙大嘴之间的矛盾,其实是没有真正爱情而产生的矛盾。吴花草年轻时喜欢上有妇之夫郑山柳,两人在消魂水库边亲热时被孙大嘴发现,孙大嘴软硬兼施威胁吴花草,娶了她。婚后,孙大嘴经常辱骂、殴打吴花草。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爱情,促使吴花草和郑山柳破镜重圆,又走到了一起。在此期间,吴花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常常自责,觉得对不起孙大嘴,毕竟她与郑山柳不正当的关系是违背人伦,不道德的。她与郑山柳私奔,在外躲了十年。吴花草自责,“我后悔当初出来不该不跟他打招呼,哪怕留个字条也好。他的大病刚刚痊愈呵,我们偷偷走了――”,真正应了她“抛夫弃子,天理不容,会成为千古唾骂的坏女人”那句话,这是人的内心本念和难以承受的苦痛。
郑山柳与孙大嘴之间的矛盾。孙大嘴一直把郑山柳当成恩人和朋友,感念郑山柳曾经对自己的帮助,“你当干部年月,哪年救灾不是给我头份。我忘不掉村里吃食堂……”。郑山柳和吴花草保持着情人关系,一到孙大嘴家就带上好吃的,孙大嘴把他当做“酒肉朋友”,后来,得知郑山柳给他钱治病,更是感激不已,一定要摆酒席好好招待他,可是,得知郑山柳和吴花草一块儿私奔后,孙大嘴才明白了一切,恨得咬牙切齿,才知看错了人,要告他,骂他缺德……他们之间的矛盾是夺妻之恨引起的。
吴花草、郑山柳与瓜仔的矛盾。瓜仔是他们的私生子,他们对瓜仔是百般疼爱。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时,更是其乐融融。郑山柳爱孩子,给孩子买吃的穿的玩的,瓜仔也很喜欢这个“伯伯”。吴花草和郑山柳私奔时,带上了瓜仔。转眼十年过去了,瓜仔已经长成一个英俊少年。他渐渐懂得人事,对母亲与郑山柳的关系很反感,他觉得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他对妈妈说:“我总觉得您在爸爸面前犯了罪。可您还是我的妈妈,我不怨您。我回家为您赎罪,好好孝顺爸爸。我有能力―――”于是,决意离开吴花草他们,回到孙大嘴身边。吴花草和郑山柳始终没有在孩子面前说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害怕影响他读书。这也是郑山柳在瓜仔死后感到最遗憾的事情。瓜仔以为自己就是孙大嘴儿子,所以执意回家报恩。可不幸的是,瓜仔在县里工地上,因为工伤事故坠楼死了。这对吴花草、郑山柳是致命的一击,毁了他们的最后希望,致使他们跳了水库殉情。
在爱情与人性、道德的冲突中,我们还是看到了人性的美好。吴花草与郑山柳偷偷摸摸相爱,他们觉得不好受,于是,买了砒霜想毒死孙大嘴。为了爱,他们有了邪念。可就在这时,孙大嘴出了意外,差点摔死。吴花草内心深处的善良占了上风,郑山柳也很同情孙大嘴。吴花草对自己想谋害孙大嘴的邪念感到羞愧。她和郑山柳让人把孙大嘴送进了医院,郑山柳还拿出了盖房的积蓄。剧中有吴花草自责的独白,可以看出她的善良。郑山柳也有良善,扔了砒霜,让楞头两口子送大嘴上医院,拿出两千元给大嘴治病,让吴花草好好照顾大嘴。
原本大家都认为孙大嘴活不了多久,郑山柳也想着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娶了吴花草,哪里想到,孙大嘴在医院及时治疗,吴花草精心护理下,竟然活下来了。生活就是这样矛盾。一面救他,一面不希望他活下来。为了爱情,吴花草和郑山柳私奔。
孙大嘴虽然是个懒汉,曾经打骂虐待吴花草,可自病了以后,决定好好待吴花草,还感念郑山柳给钱治病,要感谢他。这也是知恩图报,人性善良的回归。本来令人讨厌的孙大嘴,渐渐的令人同情,尤其是病后十年,生活很不如意。吴花草他们十年后回家,孙大嘴也原谅了他们。“花草,你放心!往后,我再也不提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啦!柳哥,我看在瓜仔的情分上,也不计较你了。这是瓜仔的那笔抚恤金,一万块钱,足够你们安个家啦。给!”孙大嘴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挺感人的。
一面是爱情,一面是道德,一面是良心,这些砝码在天平上再也难以平衡。爱与人性、人伦发生了冲突。剧作里以此给我们警示和启示,也让我们对人生价值取向引起思考。
剧作情节安排紧凑,几个场景,概括了二十年的社会面貌和人生。叙事线索分明:七十年代末,八年以后,二十多天后,十年后的春天,又一年冬天。通过人物的对话、独白、回忆、动作等,描述了故事情节,推动情节发展。人物性格在情节发展中得到细腻刻画。剧中语言口语化强,特别是一些方言的运用,增强了剧作的可读性和幽默色彩。鼓捣、打汪、快活等词语,读来很亲切。俗语很多,比如,夏日锄破皮,强似冬日犁一犁;捆上经得打,没米能忍饿嘛;黄牛角,水牛角,各顾各;老猫不在家,小猫上房巴;打起包袱下扬州;扶不起的猪大肠;人情大似债,头顶小锅卖……这些都是很有生活化的语言,原汁原味,语言浅显,道理深刻,尽显幽默。
剧中伏笔巧妙,对故事情节具有暗示作用。吴花草和郑山柳复合,有两句意味深长的对话:(吴花草)山柳,你看,是个晚晴;(郑山柳)哦,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得珍惜呵。孙大嘴出事前,瓜仔说:妈妈,我也不喜欢爸爸。他出门几天了,会不会被车轧死呢?瓜仔死前,下大雪,桃枝无缘无故的说:好大雪!哪个大人物死了吗?连老天爷也披麻戴孝。
剧中还善于制造悬念。孙大嘴说起多年前在水库边与吴花草幽会的那个人,开始没有交代是谁,直到孙大嘴醒悟后才想起,原来就是郑山柳。孙大嘴从车上摔下后,很严重,从大家的议论及种种迹象表明,孙大嘴这次活不成了,没有想到,孙大嘴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剧中舞台说明干净利落,规定了演员的动作、表情等。环境描写三言两语,特点鲜明,起到烘托气氛、烘托人物性格的效果。人物对话和独白,感情炽烈,或低沉,或激昂,或悲痛,或欢乐,或严肃,或幽默。
这部话剧,无论主题思想,还是艺术形式,都可圈可点,令人惊喜。它在当下文坛上是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