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妖精苗小四(小说)
我曾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坏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坏事。苗小四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几乎一辈子做坏事的人。
苗小四是我们小镇的名人,首先是因为名列铜山县“四大美女”之首。
据说,这个结果是由一个民间团体发起,通过网络微信、QQ朋友圈发动圈内朋友,再拉扯圈外朋友的朋友投票评选的。
俗话说:凡男就有三分奅气,是女都显三分妖气。
苗小四不是一般的凡人,妖气少说也有七八分。
她能忝列“四大美女”之首,除了妖娆诱人之外,我估摸着八成与其贪婪恶作有关。
另外三位则是因各种无理诉求得不到满足,反复上省城,甚而进京闹访缠访。久而久之,上访演变成免费旅游的事也是有的。遇到一些敏感时间节点,比如重要节日或会议什么的,“美女”们就翘首以盼,盼望着能被安排得比上一回更好玩。有关方面也会提前躬身前往,征询出行意愿,只要乖乖听招呼,什么事都好办。
苗小四做事只捡便宜,不吃亏。在她张嘴出气的地方,只有别人受屈的份。
苗小四是“情缘客栈”老板苗老倌家老幺,上有三个哥哥。老妈在她未及成年时,就害肺痨咯血而亡。
她从小被父兄惯着,享受着父兄的宠爱,养成了颐指气使、刁钻古怪、说一不二的脾性。勉强上完初中,就丢下书本去招蜂惹蝶,与小镇上几个街痞厮混在一堆,打麻将,蹭电影看,抽烟喝酒划拳,成人游戏夜不归宿什么都尝试过。年纪虽不大,却以“四姐”自居,小镇人则称“妖精”。
年方二九的妖精苗小四,是街上的一道风景。她鹞眼水蛇腰,红衣罩体,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并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她的眼睛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芳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不透着诱惑,牵动着男人的神经,有意无意地诱导着男人开启雄性觊觎侵犯的那点贼心思。
一
“情缘客栈”在小镇临街的中心位置。共两层六间砖墙瓦房,是苗小四的父兄多年劳作挣下的。
客栈后面院坝宽敞,街道对面是一小杂货店。常年雇一叫桂花的中年女人帮厨,可停车食宿,已接待过往客商多年。
苗小四的丈夫汪顺,老家在小镇三十里外的山旮旯里,只因十八岁那年他往客栈送过一次干柴,撞见了苗小四,魂魄就落在了这妖女身上。从此,他隔三差五往客栈送好烧的杂木干柴,好吃的砂土洋芋、核桃板栗之类。眉来眼去间,苗小四觉得汪顺能吃苦耐劳,且眼神中隐藏着一股倔劲。跟街痞们混久了,见识过多多少少的男人,开过些大大小小的玩笑,明白了真真假假的情谊,知道这些人不靠谱,还是找一个老实听话,能供自己驱使的人踏实一些。
汪顺如愿“嫁”到小镇上,入赘苗家。婚后不久,苗小四正式上位,将父兄赶出客栈,别处安居。
客栈有汪顺打理,桂花帮忙,苗小四落得轻松自在,整天混迹于麻将酒肆。输钱赢钱,难过高兴,就容易喝醉酒,回家气不顺就找汪顺的茬。几乎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摔凳砸碗薅头发。即便如此,两个儿子也先后来到这世上。
有了羁绊,苗小四打麻将喝酒猜拳的心思就收敛了些。怀里抱着咿呀学语的婴儿,开始琢磨发财的门道。
眼前不时驶过行色匆匆,挂外地牌照的车辆。
有了,她的眼前一亮……
她让汪顺顺着门前凿一条浅沟,直通对面杂货店门口,将一根PVC管一多半放入沟内,旁边丢几把扳手、钳子什么的,然后坐地等花开。发现外地牌照的车辆驶过,汪顺便骑上摩托车,尾随至镇外五里坡超车后,将摩托往路中间一横,让驾驶员下车,说刚刚车经过镇上时,压坏了水管,要么回去修好,要么赔钱。
谁都知道这是打劫。但出门人求财不求祸,调头回去也掰扯不清楚,还要耽误大把的时间。过客们往往不得不忍气吞声,掏钱走人。
胆大的撑死,胆小的饿死。苗小四每次数着汪顺交来或整或零的钞票,寻思这小打小闹,钱来得慢,要弄就弄大的。通过一年来的实践证明,自己略施小计,就能轻轻松松让一个又一个过路人掏钱。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要想增加收入,目标还是外地人。她号准了过客的脉。
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刚想着发大财,客栈后院就停了一辆“陕”字打头牌照的加长载重货车。驾驶员长着连鬓大胡子,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猛男。等猛男下车开房,上楼休息后,苗小四偷偷瞟了一眼吊在货车下面的大油箱。我的妈呀,那肯定能装不少油。她掐了汪顺大腿一把,对着汪顺耳语一番……此时,油箱在她眼中,就像自己从前挺起的大肚,那里面装着宝贝呢。油箱里的油就是钱啊!抽,晚上就抽。别看他长着一脸瘆人的胡子,他也只能干瞪眼,怕他咋的。
半夜三更,跑了一天路的大胡子驾驶员睡熟后,苗小四汪顺两口子几乎抽空了油箱。
半个月后,那大胡子又来了。停车时对苗小四说:“今天天不亮就忙着赶路,油箱里没多少油了。跑一趟辛辛苦苦省点过路费赚点油钱,挣个一两千块,真不容易。哪像苗老板,真是羡慕啊,无论刮风下雨,躺着坐着都有人送钱来,雷打脱了还能问天要。”
其实,大胡子故意这样说,是指望苗小四别抽自己的汽油了。如果是这样,上次的事也就算了。
“大哥真会说笑,马达一响,集中思想;车轮一动,想到群众。要我说,是马达一响,黄金万两;轱辘一转,妹子相伴。谁不知道,你们跑长途的老司机,走南闯北,吃香喝辣,一路风流快活,处处都有丈母娘。呵呵呵。”
我切,开着这么大一张车才赚这点钱,谁信啊?说得怪可怜的,四姐我不吃你们这些满世界跑的人吃谁?
苗小四边说边转过身,让汪顺多准备两只汽油桶,晚上多抽点,留点给他能离开这里就行了。
夜晚,星月的清辉洒满大地,院内的一切依稀可辨。
一根塑料管伸进油箱。
不对呀!这次才将将抽满一桶,油箱里的汽油就没有了。
这一幕,被隐身楼上的大胡子看在眼里。他拿起准备好的傻瓜相机对着楼下连拍。天麻麻亮,大胡子就到小镇照相馆门外等着冲洗照片,准备去派出所报案。谁知夜幕下的照片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这大胡子只有驾驶技术,不懂照相艺术,还以为傻瓜相机无所不能。唉,白跑一趟白费力了。他仰天长叹一声,无奈只好加上备用油,开车离开了客栈。
说来,这大胡子也是关中一热血汉子,生性固执一根筋,好打抱不平,遇事非要弄个是非曲直不可,特别是对这偷鸡摸狗的下三滥恨出板油来。上次汽油被抽,害得他被困在前不着店后不挨村的山路上,耽误了大半天行程,恨得后槽牙根直痒痒。本想这次拍下照片,取得证据,让公安机关去收拾这对蟊贼,未曾料到无功而返。老子南来北往,多少大江大河都趟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小阴沟里着了道,栽在这见不得光的鼠辈手里。越想鬼火越绿:别人能容忍,老子可容不得你,一定要出了这口鸟气!否则,今后我大胡子咋还有脸在江湖上混。
三个月后,大胡子带着一身风尘,开着已经卸了货的空车又来了。
他满脸决绝,嘴角露出狡黠的笑,不慌不忙吃饱喝足,上床打呼噜睡觉。
正当汪顺低头使劲抽着汽油的时候,脊背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唉哟!一阵钻心的疼痛,一股污水当即顺着裤脚往下流,整个人慢慢蔫了下去。
苗小四见贼情败露,就不声不响从暗处窜出来,弯腰撒开五指,一招“仙猴摘桃”,直攻大胡子裆下。早有准备的大胡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右手伸出轮胎撬棍,直抵苗小四下腹部,左手迅速抓住其右手,只听“咔擦”一声,她的食指被掰折了。
苗小四捧着耷拉了食指的右手,坐在地上哼哼。
刚才这一招“仙猴摘桃”,取的是男人的命根,专攻男人必救必护之要地。这是苗小四当年混迹于街痞堆时学到的。对付男人她还有一招叫“羞人掌”,专打男人的脸。再弱小的男人都会拼了命,不让心存歹意的女人在自己脸上、裆下施展拳脚。从前,无论是对汪顺还是一堆玩的混混,只要她一出手,没有不立马避让休战的。
咋不灵了,四姐我这回亏大了。
“狗入的强盗贼婆娘,竟敢一次又一次干这等腌臜勾当。老子忍你很久了,看你再去坑害别人!”说话间,大胡子摆平了贼男女,心中憋了许久的恶气已出,手里提着撬棍,边骂边拨打了“110”电话。
两口子才出派出所又进医院,治腰杆、包指头。出院后,男的因脊柱受伤致脊髓内神经受损弯着腰,女的把右手藏在衣袋里,栖栖遑遑,满脸怨愤。
躺在床上,汪顺没有了生理冲动,感觉一夜间又回到了懵懂少年时期。他埋怨都是四姐出的馊主意,弄得自己直不起腰来发不起电。就像街头那条被打断脊梁的狗,只能夹紧尾巴做狗了。说完翻过身唉声叹气,把一弯脊背留给苗小四。
都快一年了,汪顺懒懒散散,上床就装睡,无所作为。苗小四却亢奋难耐,似猫爪挠心,苦于找不到发泄对象。
憋久了,她的思维就混乱,疑神疑鬼,精神恍惚,脑袋里似塞满浆糊。有一天,终于发作了,先是胡言乱语,接着披头散发,赤脚下地摔凳子砸草墩。
“等一下,等一下,别砸坏了我的酸菜坛坛,还有砂锅啊”!汪顺起身想去护住锅碗瓢盆之类易碎家私。不提还好,汪顺提什么她就赶上砸什么,引得门窗外邻里街坊围观的无数颗开心的脑袋一阵嘻嘻哈哈,也在外面跟着凑热闹:四姐,小心电视机,还有功放音响,还有……
一阵乒乒乓乓后,苗小四醒过神来说,刚才是“神”上了身附了体,自己被“神捆”了,不知道都做了什么说了啥。
还好,电视机之类值钱的东西从未被砸过。
听说苗小四被“神捆”,父兄不知就里,就上门责问。
如此循环往复折腾,搞得汪顺精疲力尽,苦恼至极。虽然知道苗小四的“病”因,却有心无力。
时间一久,街坊看出了门道,等苗小四再次被“神捆”的时候,说有个单方能治大病。就吆喝安排人去舀来厕所里的粪水,大家七手八脚摁手掰嘴,作势往她嘴里灌。
苗小四牙关紧咬,挣脱那些虚应的手脚,一骨碌爬起来撒丫子跑开了。
二
自从被大胡子收拾后,汪顺像被去了势的毛驴,胆小了许多,苗小四感觉汪顺很不听安排了。不像从前,只要说到捞钱,就言听计从,摩拳擦掌。
不相信离了你张屠户,姐我就只能吃带毛猪了。她打算自编自导自演一场好戏,自己演女一号,安排汪顺敲边鼓。
苗小四觉得拿自己说事,还是有信心的,虽然是两个娃的妈,但风韵犹存。成功了,先弄一笔大钱,然后三天两头接着敲打,细水长流。再说,汪顺已经是个废人,自己久旷的身心也需要温情,可谓一举多得,只赚不赔。
谁来做男主角呢?
陈放,对,就他合适。
陈放是镇上的老干部,家在外地。频繁的公务接待,陈放成了客栈的常客,与豪纵好耍的苗小四拉手划过拳,相互四姐、陈大哥叫着,你来我往亲热着。平时弄到野猪、野生鱼、麂子干巴这类稀罕物,也会呼朋唤友醉一场。这小妖精左手右手都能划拳,什么一心敬,两相好,三桃园,骑(七)上去,拔(八)出来……性起时,屁股干脆离开凳子,撸起袖子,俯视对手,站着比划,上下左右伸缩移动,让人眼花缭乱。虽有违拳规,和女流倒也不好计较,只能任其浑水摸鱼,因而每次喝醉的总是陈放。无数次陈放喝高后,舌头打结、醉眼迷离,手指苗小四放言,迟早要大战三百回合,将你这女妖降服。
这是醉话,能降服苗小四吗?就连陈放自己都不相信。
苗小四对汪顺说:“陈放酒喝麻的时候,眼睛色迷迷的总在看我。这样的人好整,就说他和我有关系,时间、地点,随便编一个,有一次两次就行了。有工作、家庭的人,最怕沾惹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烂事,一唬二吓,保证他乖乖听话拿钱私了。反正你也没啥损失。”
“你想咋整就咋整,又不是第一次。”汪顺耷拉着眼睛皮,下意识夹紧了自己没劲的双腿,在心里骂着,都说孩子是自家的好,老婆是别家的好,我看男人也是别家的好。这贱人,想男人都想疯了,明明是她馋男人了,还说人家想尿她。亏她想得出这滥招,还这么脸不变色心不跳。
苗小四腆着脸,如此这般和汪顺说了自己的构想,就连结果也算出来了。她面现桃花,眼露妖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仿佛看见陈放犹如一只被自己追赶的兔子,掉进了预设的陷阱,最后成了自家砧板上的肉。
“陈大哥,今晚来我这里喝酒,弄到只野兔。”苗小四电话邀约陈放。
“好啊,先谢谢了。四姐有好吃的总是想着哥。”贪杯的陈放虽然对与苗小四喝酒犯怵,却止不住往酒楼移动的脚步。
在卧室外泛黄的灯光下,苗小四身上薄如蝉翼,面含笑意,伸手将陈放招呼至肉香四溢的小餐桌上座。往常吃喝都是在餐厅雅座,今儿个直接安排到卧室外,陈放有了不同以往的感觉。他突然发现酒楼里很安静,没有第三个人。
“兔子小,我就没有邀约其他人,汪顺今天也回老家看他爹去了,就我俩安安静静喝一回。来,我敬哥一杯,感谢陈大哥多年来对小妹的关照。”苗小四适时打消陈放的疑虑,顺便将自己变成一个温柔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