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暗香】守候(散文)
儿时,是父母守候着孩子成长,是一种关爱;如今,是换作孩子守候老去、生了病的父母,是一种责任。
――题记
父亲刚刚抽了血,是从后背抽的。
父亲这才刚刚躺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才医生说的话,此时此刻在脑海里依稀重现。
“病人手臂上找不到血管,只能从后背抽血。”医生艰难地在父亲后背抽了一针管血,肉眼看去,那么黝黑。
医生抽完血,说晚上出结果,说完就走了。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被病痛折磨得苍老了许多;看着逐渐睡去的父亲,鼾声渐渐传来。我拉了拉床被,往父亲身上盖去;拿起床下的热水壶,出病门给父亲打好热水。
刚关上房门,一个嘈杂地声音从护士站传来。
“医生,快救救我女儿!”一个男子匆匆忙忙地抱着自己七八岁的女儿,腿上满是鲜血,那小女孩却哭得那么伤心。
护士赶紧推来一辆车,叫了医生,往急诊室去了。男子待在门外,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双手占满了血迹。
那种在门外等待的心情,作为小女孩的父亲,和作为儿子的我等待晚上的结果,也许是不一样的;而一样的,只是各自为了挚爱所守候的人。
拿着热水壶,走过各个病房,透过房门的那层玻璃,眼前划过的一幕幕,都是在为了守候自己想守候的人。
父亲已经病了好几个月了,原本是小病,父亲拿了些药,没有来医院检查。后来不见好转,被家里亲戚们好说歹说,才来医院检查的。生老病死,是我们无所掌控的,而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多陪伴在父亲的身边。
晚上,父亲吃了饭,又吃了点药,再躺着睡着了。看着父亲粗糙的手掌,那手茧一层又一层;父亲为这个家,为了子女,总是辛苦地操劳着,如今才落了病。
房间里开着空调,“咻咻”地发出空调声,空调扇一上一下地摆动着。我趴在病床边上,想起了那年父亲守候着我的场景……
那时年幼,又调皮,从楼梯间摔了下来,一只手擦伤,另一只手折了。疼得直叫,父亲听到后,匆忙地抱起我,为了不要弄到受伤的手,用双手拖起我,尽量不要压到我的手。
“幺儿不哭,马上到卫生所了。”父亲不敢走得太快,只能慢着走。
原本就拖我,还抻着手,父亲额头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那时,不知道为何,我停下哭泣声。
来到卫生所,父亲还没进门,就直接叫唤医生过来看受了伤的双手。
当时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疼,也充满了愧疚;他心疼受了伤的我,他愧疚没有照顾好我。这件事后,父亲便更加保护我;现在我逐渐明白,小时候,孩子是父母最想守候的人;长大后,父母是孩子最想守候的人。
那一夜,是父亲守在我的床边上,生怕受了伤的手被我翻身而压到。寂静的夜晚里,那盏泛着黄澄澄的灯光,折射出父亲的身影,父亲边哼着曲调,边用手轻拍着我,让我逐渐熟睡过去……
我睡得昏昏沉沉,只听见门外的叫唤声,是医生叫我过去看结果。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医生的办公室。
“医生,我爸……”我还没说完,医生先招呼我坐下。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病人是肺积水,要比晚期更为严重;而且双肺已经开始失去功能了。”医生说得很平淡,我知道作为医生,这种情况见多了。
我颤抖着手,抖动着手里的病例报告。
“那……那现在怎么办?”
“如果病人要是早发现的话,即使肺部已失去功能,还可以选择换肺。可是,病人拖得太久了,已经蔓延到双脚了,即使肺能换,那双脚也怕……”
“医生,我知道了。”
我打断了医生的话,拿着沉重的病例报告走出医生办公室。我知道即使父亲的脚没有被蔓延,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钱给父亲换肺。走着走着,透过房门发现白天那个小女孩,小女孩没有在哭,受伤的腿已经被包扎好了,只见她依靠在她爸爸的身上,像极了曾经我和父亲的身影。
我站在病房门口,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我怕父亲看到,便微笑地走到父亲床前。
“幺儿,出结果了吧!”
父亲突然间问道,我顿时心里疙瘩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看向哪?直直地在眼眸里摆动着。
“是,出……出结果了。”我轻轻地回答。
父亲没有再问,而是喝了喝水,拿起床边桌子上的老花镜,让我帮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本上了岁月的书本,是一本老黄历。
“爸,您还是不要看书了,好好休息吧!”我怕父亲累了。
“没事,就看一会儿。对了幺儿,明天我们回家吧!”
父亲头也不抬,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
“爸,生病了就要住院……”
我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话,说道:“不用住院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明天就回家。”
父亲没有明说,其实心里早已明白自己的人生已是尽头。
“好!”我转过头,哽咽地回答道。
这一夜,我不曾睡着过,父亲睡着了,睡得那么深沉。那本老黄历还被父亲握在手里,我轻轻抬起父亲的手,拿出老黄历才发现原来父亲是在为自己选日子。眼泪顿时如开了阀的水坝那样,哗啦直流了出来;我明白了父亲说的回家,他想在临走前能够有我,有亲人在身边陪伴。
我想,在父亲离开前,就多守候在他的床前,如同年幼时,他守候生病的我那样!
(原创首发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