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 冬夜偶感 (散文) ————随想随说
今年的气候颇有些异常,冷热不均,春秋短暂而干旱,夏冬异常酷热寒冷。腊月朔风肆虐天幕阴郁,沂蒙大地未见片雪;田地里的麦苗已过半枯萎泛黄;干燥寒冷的天气令人咳病叠生。
我就一连咳嗽了半月之多,至今还未全好。吃药、喝梨汤、煎鸡蛋等等都为凑效,于是,我便有些抱怨这干冷的天气,把它视为罪魁祸首了。
冬夜寒冷而漫漫,我与妻子用完晚饭收拾一番便上床睡觉,每每入睡便不遗余力地做梦,做些妖魔鬼怪、乱七八糟的梦。一夜,我入睡后又进入梦境,却也与众梦不同,做的是冬日里踏雪迎春。只见大片大片鹅毛般的雪花摇曳着、旋转着、飞舞着,恣意悠然,像是芭蕾舞女优美的身姿,宛如仙女出浴时的妩媚,又若海风吹来海浪翻涌的声音……院子里、房顶上、树枝上,胡同里、河岸边、田野里,白茫茫的一望无际,洁白无瑕,煞是好看,煞是美丽。
那洁白的雪花儿落在地上,便盖住了地上的污浊;落在树枝上,便开出了千万朵“梨花”;落在麦苗上,便成了最好的棉被;落在衣领内,便化作水雾……落入人的心灵,便纯洁了人们的思想、神圣了人们的精神。
我喜欢雪,喜欢下雪的时节。我也时常以洁白的雪花洗涤我的灵魂,洗涤沾染了社会之污浊的习气、习惯和根深蒂固的思想。在梦里,我站在空阔的田野上,看那茫茫无际的洁白之雪,我的灵魂仿佛就像经过了洗礼,我的身心仿佛也融化在了这洁白之中。
然而,当梦醒的时候,却是梦外皆茫然。
当年也曾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蓬勃锐气,也曾有“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十功名尘与土”的壮怀激烈,也曾写过“追善求美,培仁养义,以求圣人之道,而达不俗之境”的豪言壮语,而经过岁月的打磨之后,也只能以从容潇洒、平淡是真的态度聊以自慰。我羡慕陶渊明,却无力做陶渊明,窃以为,陶氏的“出世”也只是无奈之举,他虽有青云之志,却报国无门,不得已才寄情于山水田园。我想学诗人王摩诘亦官亦隐的惬意生活,却无从为官,没有摩诘的才情。想学曹雪芹、蒲松龄,鲁迅、郭沫若,王蒙、贾平凹,韩寒、郭敬明,却有没有曹蒲之受困厄与大才,鲁郭之深刻思想与时势,王贾之时代的文学氛围与勤奋,韩郭之机遇与文思,只能在闲暇时作几篇抒情怀、发忧愤、寄相思、表苦闷的诗文,孤芳自赏而已。
虽然鄙人之才不敢出惊世之作,然足可以驰骋文山字海,写个三流诗文还是游刃有余。十年间,鄙人还是孜孜不倦,工作之余,皆是苦心修炼。其动力有二:其一,追名逐利,想当个大作家的念头从小就有,具体的说是从读高中时候。那时只是纯粹而又纯洁的念头,想写好的文章,想当大作家。所以,便四处投稿,可四处都无回应。但仍不灰心,一直勤奋读书写作。至大学在校报发表短文后,我便受到了鼓励,更加痴迷于文字,以致影响专业。后来大学毕业,因感情受到挫折,便于租房之内苦思冥想,写出第一部长篇小说《恨城》。完稿之时,真是百感交集,喜不自胜。写作的愉悦与辛苦同在,小说中的主人公笑,我须先笑,主人公哭,我须先哭;小说里描写多少人物,我须扮演多少角色。写作还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也就是来源生活,而要高于生活,人物形象不可能完全按现实生活的原样,不加艺术加工,有时主要人物形象是现实生活中多个人物原型的复合体,从而成为典型的人物形象……写作虽然很费脑力,但是喜悦还是大于辛苦的。
在写作上有了不小的进步和收获的时候,我却遭到了家人的一致反对。有一段时间,我没有上班,想以写作而谋生,却遭到家人、朋友的一致反对,都认为我是脑子坏了,想法太不切合实际。他们的观点是: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文学已经走向萧条,并且是不能挣钱的。我虽然表面上是反对不了他们的一致态度的,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文学追求与理想的,如果把写作是当做挣钱的事业的话,那我宁愿不写作。当自己这样想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很自豪,自己像一个坚守真理的卫士。
这样坚持了三、四年,有些痛苦。因为我周围的人都在忙的挣钱,和同学、朋友、同事在一起,他们讨论的话题也是怎么挣钱,挣钱成了人们生活的唯一的目的和动力。每当走在上班的路上看见那些开着名车的人耀武扬威的时候,每当看到夜幕降临那些穿着高档的达官贵人穿梭于灯红酒绿之间时,每当看到那些富婆一掷千金地购物时,我就感觉我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金钱的味道。我鄙视那些有钱摆阔绰的人,可我却在社会的熏陶下自觉不自觉地想“有钱”。
想有钱的念头,不是一个坏念头。因为这是时代的要求,正如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所说的:“革命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纵观中国今日之潮流,真是“挣钱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为了不“亡”,我想我必须放下自己的“迂腐”,放下文人的“骨气”,去挣钱。在这个世界上,唯有金钱是好的,有了金钱就可以过上好日子,就可以有病看得起,就可以有房子住,就可以活的有尊严。
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很痛苦。同时又恨惊讶,惊讶自己的思想转变的这么快。我一面抱着纯洁的为理想奋斗的态度,一方面抱着现实主义的挣钱的态度;一方面坚持信念,一方面急功近利。
于是,我黑夜里坚持自己的理想,百天里就拼命的想挣钱。因为我别无他长,就还会写点东西,便想着像韩寒、郭敬明一样,找人吹捧一下,找人炒作一下,出点小名,也一年挣个几百万。
于是的于是,我就看是幻想,开始谋划着写个什么样能取悦庸俗大众和媒体的口味的小说或者剧本,甚至想写几部黄色、暴力、言情的小说,说不定也能挣大钱的。当我和朋友说时,朋友都很赞同和支持。
人也许就是个习惯劲,也许我现在不惊讶自己的想法了。因为习惯这样去想了。也许若干年后,我会变成一个只会写垃圾文字的垃圾写手。
想写作的动力其二是:除了挣钱之外,我还想出名。出名的功利化还没有“挣钱”那么直白和干脆。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还真不怕出名。出了名多好啊,成为万众著名的焦点,成为多少人崇拜的偶像。社会上有多少名人,他们哪个不是风光无限,锦衣玉食。
一日,我与某大学同学聊天,他一直向我炫耀他的工作,他的家庭背景,他有多少多少钱。我很受刺激,我在内心里厌烦他。我便向他示威,向他炫耀我的文学“成就”,我说我又发表了多少作品,我要加入某某作家协会了。他就浅浅地恭维我一下,我知道他对此嗤之以鼻,但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也可以有炫耀的东西,我的内心却可以找点平衡。为了虚荣和找点心理平衡,这也许也是我写作的动力之一吧。
我想,我都尚且如此,何况国人呢?
君不见世风日下,人与人之间唯金钱是举;君不见大江南北,奢靡浪费盖乾坤;君不见,夜幕降临,长城内外,灯红酒绿遍神州;君不见,黄河上下,牛鬼蛇神已泛滥。可悲可叹!
我想,我,还有我的朋友,我的同学,还有国人,都在慢慢的自戕,以致麻木不仁。记得一百七十年前,我们的大清王朝因为鸦片而逐步走向灭亡。如今,我们泱泱中华大地上虽然没有列强运来的鸦片,但是,我们国人却进口来了不少“精神的鸦片”。吃上一片,可以抛掉理想;吃上两片,可以抛掉信仰;吃上三片,可以不认祖宗;吃上更多片,可以卖了自己的祖坟……
缓慢的自戕,过程很慢,感觉不到痛苦,就像一瓶子毒药一样,一下子全喝了,可能立马毙命。如果一次只喝一点点,那么是不会有多少感觉的。
呜呼,难怪乎两千多年前楚国大夫屈原对着汨罗江发出了千古一叹:“众人皆醉而我独醒,世人皆浊而我独清!”
如果,屈原活在现在的社会,他会发出怎么样的感慨呢?
我想,我虽然已浑浑噩噩,追名逐利。但是,我至少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