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节前琐思(随笔)
嗒嗒嗒,嗒嗒嗒,站在窗前听,不知雨落到什么上面,发出这样的声音。咚得嘞咚咚咚得嘞啦,咚得嘞咚咚咚得嘞啦,再细听,竟是这般丰富多腔,可没人指挥。
外面在滴水,大小高低的屋顶上,檐水不断。玻璃上的雨点汇成纵横的小溪,水向下流着。它们都像悲痛的女人擦不断的泪水。
绿花茎上,一滴滴水珠像珍珠,把紫色的花苞揽在怀里,纯净剔透;这升华了的,定格了的瞬时的美,像一件艺术品。草叶上的水珠,垂在叶下,圆润清亮,上面爬着一只七星瓢虫。忽然虫儿一挪,水珠摔下去,碎了。我心一惊,像正饮着红酒的酒杯跌落,散了一地晶莹。
不远处,废弃的垃圾场里,一把黑伞下,一大一小两只白猫依偎着。伞上落着密密的雨点儿,聚成小水珠,滚动,滑落。
这个落雨的下午,无数水滴赴汤蹈火般消逝。如果是美,那将是一场迎来丑恶的灾难;如果是灵感,恐怕极少的人才会幸运地接住智慧诠释;如果是眼泪,那就是大伤心。
世上这泪,皆因心的气候而生。今天上新坟,明天就是清明节。新冠未远,逝者在记忆中活着。
这场盛大的祭奠,或调千万,或怀凄楚,或质精美,或漾温情,天统一做了。哀悼者在雨中,让雨领会痛苦,让雨转达思念,让雨寄托祝福和心愿。
漫无边际的雨幕,足足与那颗伤痛的,破碎的,流血的,惊弓之鸟般弱不禁风的心一同在泪海里沉浮,挣扎,辗转。
这个世界,英雄离去,世人瞩目,草木不也一样,只是光芒强弱不同。对自己而言,谁就是猥琐的存在,谁就是光芒的瞬间?
曾经我在,我眼里的世界就在,如我不在,我眼里的世界也消失。对于茫茫太阳系,浩渺宇宙,地球的离去,它们并不会消失。
听着雨,思绪饱吸湿气,像水中的一朵棉花,一点点下沉,所有逝去的伤痛渐渐浮起,恍如昨天,心情一步步从平静的阵地上挪移,开始忧世伤生,黯然泪下。
泪水落了一纸!
下午就将这样过么?不!
我打开一个盒子,在院子里挖坑,给里面的萝卜一个个安家。我要让这些或蔫或霉或长荫或发芽的萝卜拥有自己的位置,绽放生命之花;而这足够温暖我。
淋着雨,平地,挖坑,放萝卜,埋土,踩实。等两鞋粘满泥巴,但看着这角深浅不一的黄绿,我的心情好多了。
雨还在落,二楼顶传来猫求救声,细听竟是我家的。救助一条生命多么暖心啊!
屋子里,《绣红旗》的曲子多么深情,我赶紧叫上拉二胡的老公,让他把猫弄下来。
他放下二胡,从二楼的窗户里伸出高凳,支在前面一楼的顶棚,然后踩到凳顶上,脑袋抵着楼顶叫猫。我也在下面唤。即使我俩再亲切,再温柔,它一动也不动。
眼看天已渐黑,借着邻居家灯光,它的脑袋在二楼顶角露着,动也不动。
爱人叫我回去,剩下他也许能吸引过去。我进了家,二十来分钟后,爱人下来,抱怨着不再管它。
这么个任性的生灵!我听着爱人叫个不停,它偶然呼应一下,真是抱定了决心。
雨声仿佛走远。猫叫一直在,像哭诉,像埋怨,当我躺下休息,又清晰地听到窗外得―得得,得―得得的雨声中,猫还在叫,那么凄厉,那么扎心。
我心想,已经下了一夜一天的雨,真该歇歇了。忽然儿子打电话来,说北京下的是大雪,“大雪!”我惊讶地说,“比雨还寒凉。”
不知今夜雨是否可歇?不然猫会被淋死。我担心着。一会儿,雨声换成了“得棱棱咚,得棱棱咚。”这样一直想着,猫叫声和雨声渐渐模糊。
早上,我睁开眼,外面阳光晃着,雨停了,猫叫声好像又响起来。我赶忙出门,寻声找去……没找到,我朝着邻居二楼开始叫猫……
直到中午,猫再次出现在那里,而邻居的母猫悠闲地走在二楼阳台外的棱上,肚子下垂,奶头胀大。
我一下子明白了,转身看着昨天栽的萝卜,只想轻轻诵读:
愿每个萝卜愉快地入坑,
没有例外,
只有意外。
这个春天,
都该发芽,
你执春之手,
我让你不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