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柔和的月色，静静地泻在山峦和村庄上；温馨的春风，轻轻吹拂，悄悄地催苏着绿色的生命，亲吻着将绽的蓓蕾。多情的春夜拥抱着大山，大山已经酣睡了，村民也进入了玫瑰色的梦乡。可是此时还有四个精壮的年轻汉子，抬着两副自制的竹杠担架，在如水的月光里，在峰峦起伏的羊肠山道上，匆匆地艰难而稳健地奔走……
　　 原来米水市是“中国黑山羊之乡”，许多乡镇因养黑山羊已经走上了小康之路。但陈青松所在偏僻山村却属于精准扶贫对象。于是市政府扶贫办给村民免费提供黑山羊种羊给大家饲养，以后每头出栏商品黑山羊政府还有补助，并让这个山村加入“米水市黑山羊养殖基地”，同时把村民组长陈青松培训成了黑山羊饲养技术员。
　　 万事开头难。今年是山村开始养黑山羊的第一年。村民都没有经验也没有技术，当然是陈青松负责技术指导，特别是疫病的防治。
　　 今天傍晚，有三户村民告诉陈青松，他们家的黑山羊腹泻拉稀。陈青松一听，立刻警觉起来：这可能是春季流行性腹泻病的前兆，一旦流行，全村的黑山羊将全部死光。于是他决定对已发生腹泻的黑山羊进行隔离治疗，其余未发病的黑山羊都检查一遍，并亲自指导喂好预防药。这个事情今晚就要落实到位。
　　 可是傍晚他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妻子金凤突然病了：发烧、头痛、呕吐……
　　 他把要检查黑山羊并喂预防药的事跟金凤简单说了一下。然后他说：“金凤，我先去给你请医生吧！”“不，我还禁得住，感冒了，不要紧……你快去给大家检查黑山羊吧！要是发了病，就毁了大伙的财路，快，快，快去吧……”她望着他，那目光有希望，有鼓励，更多是痛苦。他心头一热，两滴泪水像水银般沉重地掉在她脸上，他站起身，背上畜药箱，离开了她……
　　 当他检查完全村的黑山羊并喂完药之后，已是后半夜了，他飞跑回家，没进家，就大喊：“金凤，金凤！”连喊几声，没有应声。他慌忙开门，拉亮电灯。他飞奔到金凤床边，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啊，比先前更烫人；他看着她的脸，只见她脸色煞白，眼睛呆滞地微闭着，嘴唇干裂，呈紫色，嘴角抽搐；他侧头贴在她的胸脯上去听，心跳微弱，急促……他的心，“格登”一下蹦到喉咙口，转身就向村里医生小黄家跑去。可是小黄到县城去了，咋办呢？他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心在胸腔里乱撞：“万一她……”只能送镇上医院了！他想。但送镇上医院，只能用两根竹杠自制担架，抬着走山路，而且爬坡过岭要走15里！（村里通了一条绕山的公路，但要远几十里路）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山村里的病人是不会到镇上医院去看病或住院的。
　　 担架，仁乃家里有现成的，他拼命向仁乃家飞奔。很快就到了仁乃家，仁乃一听说金凤病了，就说：“我跟你一起去送金凤！”“好，够哥们！”于是仁乃背起担架，催陈青松快走。
　　 当他和仁乃经过刘二娟家的地坪时，突然一个女人微弱、沉重、痛楚的呻吟声从透着灯光的窗户里传出来，他们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但陈青松耳边立刻响起了一个女人尖厉的咒骂声，那是因为陈青松去年介绍刘二娟的弟弟去广东打工，回来过年时出了车祸，刘二娟一直记恨在心，一见到他就骂，并扬言饿死也不请陈青松检查她家的黑山羊，所以今晚陈青松只有她家没有去。
　　 他立刻明白过来，刘二娟要生产了。生孩子是痛苦的，呻吟是不足为怪的，何况是初生，正想走开，突然屋里有人说话：“是难产，得赶快送医院抢救吧！”
　　 “怎么，这声音竟是岳母娘的？可是……”陈青松的耳边立刻又响起尖厉的咒骂声，那是刘二娟在咒他的岳母娘！
　　 早一个月前，岳母娘家喂的黑山羊跑到刘二娟的菜地里吃了一些菜。刘二娟便跺脚拍手地咒骂着：“喂你的爷和娘，吃了老子的菜……”那火辣辣的咒骂声还没冷，他岳母娘怎么会找上门来接生呢？……
　　 “唉，明天送吧，半夜过后了找谁呢？”二娟丈夫春山长叹一声。“找青松，他会来的！”岳母娘的声音。“您不是说金凤病了吗？”春山问。“不要紧，怕是感冒，等下我给她办个单方，发散发散就好了。你家大人孩子的，事大。”岳母娘在催。
　　 此时，陈青松耳边尖厉的咒骂声早已变成揪心断肠的呻吟声，金凤煞白的脸庞已经换成了更加痛楚的刘二娟的脸庞了……
　　 “春山，我来了！”陈青松在窗外大喊了一声。
　　 “青松，你来得好，赶快送二娟!”岳母娘焦急地说。
　　 “大娘，金凤不省人事……”仁乃突然在门外说。
　　 “啊，不行啊！”春山连忙把青松往外搡，“金凤要紧，我不能误你！”又对仁乃说，“仁乃，快扯青松去啊！”
　　 “仁乃，来，快与青松送二娟要紧！”大娘伸手把仁乃扯进屋，“春山，你听我的！”
　　 大娘立刻给二娟裹好被子，青松抱起二娟放在担架上。春山急了，连忙扯住青松，可大娘钳住了春山的手说：“青松，快！”不容春山分说，担架飞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伯母，我请正民去，送金凤要紧！”说完，春山便从里屋背出一副新担架，冲出门来。
　　 一会儿，春山与正民抬着金凤，追赶着前面那副担架……
　　 啊，多么温暖的山村春夜，多么迷人的山村月色，多么温馨的春风啊！春风正悄悄地催苏万物，萌发生机，到明天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又将长出多少茁壮的新芽，绽开多少鲜艳的蓓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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