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伊甸园的枪声(微小说)
流云小镇在伊甸园的南部。这里气候宜人,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全镇一半的地方是森林。糜鹿在森林散步,野鸭迈着蹒跚的步伐在街道上来来去去,一点也不怕人。
丹尼尔家族世世代代定居在这里,从没想过离开。他家的旧宅在镇子最西边,从他爷爷传下来,一直维护修葺,桦树木板已经泛白,今年丹尼尔将它们全部刷上嫩黄色的漆,暖色系格调,使人以为误入了童话世界。
十年前,丹尼尔和前妻离婚,现在他一个人住在流云小镇,这里从来没有让他觉得孤单。
就在丹尼尔以为他一辈子就这样平静安宁度过一生时,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
秋天来临的第一天,镇上的铁匠弗兰克觉得全身无力,他撑着疲乏的身子,吃力地挨到镇上唯一一家诊所去看病。
路易斯医生接待了他,给他仔细地检查一遍,断定他是吃坏了肚子,吃一剂药就会好。
“你壮得像头野牛,死神见了你都会退却。”医生说。
但令医生没有想到的是,铁匠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他的胳膊不再强壮有力,他再也抡不起那沉重的铁锤,打造不出任何一件工具,包括一把小铁锹。
他躺在床上,他的体温高得吓人,他不停地上厕所,拉出来的大便由硬变稀,后来是绿色水样便,像一滩踩爆的绿油油的蚱蜢尸体。
一个星期后,老铁匠在精神错乱中死去,死的时候像一个晒干的蛤蟆,全身不剩一滴水份。
全镇人都为他送行,他们感念着他的恩德。他为全镇人贡献了最好的铁锹、修枝剪、砍刀、菜刀,剪子。他家做的东西陪伴了小镇人的祖祖辈辈。
当镇上的人渐渐平静时,住在镇子南边的蛋糕师发烧了。毫无征兆,他的体温飙升到39.2,开始腹泻。
路易斯医生坐在他的床边翻看他的眼睛和舌苔。医生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几天之后,蛋糕师出现和老铁匠同样的症状。医生已经束手无策。
当又一黎明来临时,小镇人送走了一直以来为他们带来可口糕点的蛋糕师。
小镇被死亡的阴云笼罩。死神站在他们头顶,随意地收割着生命。
伊甸园国王收到流云小镇的求助,派出最好的医疗小队和军队,封锁了整个流云小镇。让居民尽量呆在自己家中,不要聚会,不要吃外面的食物,尽量在家做饭,一定要吃熟食。
就在人们猜测第三个死亡者是谁时,住在北边的棺材铺老板先用上自家的货物。
看着老邻居一个一个地死去,丹尼尔除了悲痛,还有深深的恐惧。
按照死神的方位,住在东、南、北的人们像被收割的野草一样失去了生命,那下一次应该轮到他。他不畏惧死亡,却害怕死亡前的痛苦折磨。
然而,死亡却绕开丹尼尔直扑铁匠家的邻居,一夜之间,那个木匠的全家死绝。死神没有给人类一点喘息的机会。
国王的医疗队迟迟没有取得进展。每一个黎明来临时,总会有人又去了天国。小镇人陷入了麻木的状态,甚至连悲伤都来不及展示。
恐惧和焦虑弥漫在小镇的上空,死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无法预料谁是下一个。
丹尼尔早上起来,觉得头昏昏的,他的心暗自一沉,难道死神驾临了?他喃喃自语。
他吃了一块黄油面包,静静地站在窗前向外张望。窗外是他种的苜蓿,已经长出一寸来长,如果他死了,谁会来照顾它们呢?当年妻子走的时候,他还怨恨过,现在却觉得幸亏走了,当两个人陷入痛苦时,那不如让一个人来承担这些痛苦。
他的目光掠过苜蓿地。在森林的边缘,糜鹿在那里徘徊,最近小镇来了好多陌生人,它们已经不敢随便过界。
国王的医疗队传来消息,将收集全镇所有人的粪便统一检查,检查结果七天之后公布,阳性者一律隔离。
粪便被采集走,丹尼尔陷入强烈的不安中。医生采标本时,问了三遍他的名字,还死死地盯住他的标本,难道肉眼能看出什么来?
他问医生时,医生吱吱吱唔唔,说不出什么来,却又一脸狐疑。
他不想做饭,胃里沉沉的,像吞下了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让他食欲全无。
他患上了小便频繁的毛病,总是忍不住想去小便,可每次都只有几滴,过十分钟又有尿意。
他不知道铁匠当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他带上铁锹,趁着茫茫的夜色,潜入墓园。
这样的夜晚,没有一个浮游生物在活动,连狗都没有吠一声。他摸索前进,找到了铁匠的墓地,用铁锹挖开了坟墓。
在惨白的月光下,那一堆白骨发出渗人的幽光,他使劲揉揉眼睛,白骨慢慢变绿,像一堆绿色的蚱蜢,他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全镇人化验结果出来那天早上,国王的军队扑向小镇最西边的小屋,那里刚刚传出一声枪响,他们冲进去时,一个男人刚刚用左轮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个男人就是丹尼尔。
医生摇摇头:“没救了。可惜,他的结果刚刚出来。”
军人头子凑过去看,化验单上赫然写着:丹尼尔(阴性)。军人头子耸耸肩,叫手下去处理那具血液还没有冷却的尸体。
几个月后,伊甸园国王向全世界宣布,经过全国人民的不懈努力,终于战胜了“绿蚱蜢病毒”。
流云小镇一片欢腾,小镇的危机解除了,但一些人却永远失去了生命。
流云小镇全体居民决定在镇中央设立一个石碑,碑文写着:虽然人生常常有黑暗降临,但要相信光明就在不远的将来,有时候只需要你坚持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