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是一个三年级男孩的妈妈。妈妈这个职业是个多面手，厨师、洗碗工、清洁工、辅导老师都要在行。
　　 她下班顺道买了点小菜，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匆匆忙忙往家赶。白天工作繁杂，下了班也不能停下，家里还有两个人还等着她做饭。
　　 打开家门，她顿时火冒三丈。儿子满脸满手都是墨水，像一只大花猫。而这只花猫正在捏东西吃，吃得嘴角都是墨。见她回来，满脸惊慌。
　　 她指挥儿子洗了脸和手，转身去厨房做饭去了。
　　 等她将饭菜端出来时，儿子正拿着她的手机，不知下载了个什么游戏，手上不停，嘴里念念叨叨。
　　 她将手机夺过来，短信“唰唰唰”地飞来，一看，都是游戏的扣费信息，最少的十几块，多的两百，几分钟花掉六百多块。
　　 她把手机摆在儿子面前：“怎么办？”
　　 儿子怯生生地回房，拿出600块递给妈妈，这是他过年时收到的压岁钱。
　　 “我再跟你说再后一次，如果再拿我的手机玩，你知道我的手段。”
　　 她轻易不打孩子，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也会拿衣架抽屁股。
　　 晚上是辅导作业的时间。一首《赠刘景文》的古诗，已经背过、默过、再背、再默，今天背起来又是嗑嗑碰碰。
　　 “再抄五遍。”
　　 领了旨的儿子磨磨蹭蹭拿了纸笔出来，半天没写一个字，倒是手上、脸上又是许多墨水的印记。
　　 “快写。”她再也忍不住，吼了一声。
　　 吓了一跳的儿子，泪水开始往下流。
　　 “你再哭，小心我揍你。”
　　 儿子不敢发声，眼泪却更多，抽抽噎噎，全滴在作业本上，洇染一片。
　　 歪歪斜斜、扭扭曲曲写完五遍，作业本上的泪水已干，儿子眼睛里的泪水却没干。
　　 她烦着呢，摆摆手让他去睡觉。
　　 等他去了房间，她开始拖地，洗衣服，洗澡，上床时已经是十二点半。
　　 她累得翻身不了，心想：要是儿子是个机器人就好了，按一下程序，什么都会自己做。
　　 有一天，她下班晚了，连连忙忙买点菜就往家赶。
　　 一个年轻男子拦住她：“女士，你需要我们的产品。”
　　 明明太阳还在西天，她却觉得眼花，看不真切那个男人的脸，只知道很年轻。
　　 “你每天疲于奔命，为儿子操心，你太累了，你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子。”
　　 她迷迷糊糊，觉得年轻人说得很对，她点了点头。
　　 “好了，你会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子。”
　　 她蒙蒙胧胧站在大街上，马路上来来去去的人，奔驰的车辆，一切都像披上了一层薄纱，梦中一样，都不真切。
　　 年轻人朝她微微一笑，消失了，失真的画面重新回来，到处都是喧嚣和热闹，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
　　 她带着满腹的疑惑打开家门，正在看书的儿子，飞快地跑过来，给她拿好拖鞋：“妈妈，您辛苦了。”
　　 她吃了一惊，说：“谢谢，宝贝，你的作业完成了吗？”
　　 “全部都做好了。妈妈你听，《赠刘景文》，作者：宋代诗人苏轼。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妈妈，我背得好不好？”
　　 “很流利，真乖。”
　　 “妈妈，我做好了饭菜，有你最喜欢吃的红烧东瓜、茄子，现在我去端上来。”
　　 在她讶异的目光中，儿子把饭和菜放满了一张桌子，还帮她盛好饭：“妈妈，你快吃。”
　　 她惊讶得合不拢嘴，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就是那个完美的孩子。
　　 老师打电话来，说孩子学习进步很大，不但每篇课文都能背，还能举一反三，希望继续保持。
　　 开家长们时，老师把她请上讲台，要她介绍教育孩子的经验。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艳慕眼光，她陶醉了。
　　 为了奖励孩子这段时间完美的表现，她带孩子去动物园玩。
　　 动物园里有开屏的孔雀，乱爬的猴子，一动不动的河马。
　　 平时看到这些，儿子开心得哈哈哈大笑，可今天的他兴趣索然。
　　 一只鸭子突然飞过围栏，儿子敏捷地抓住，几下就把鸭子的头扭下来，一地鸭血。
　　 突然的变故，吓呆了游玩的人们，尖叫声四起。
　　 程佳吓坏了，她拉过孩子大吼：“你发疯了吗？”
　　 儿子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她，手上的鸭血正一滴滴地掉下来，触目惊心。
　　 那不像小孩子的眼光，而像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哪里有半分善良可爱。
　　 她喃喃自语：“你是谁？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儿子啊，妈妈。”一瞬之间，儿子脸上的凶残气息退却，满脸乖巧。但粘在脸上的鸭毛和鸭血，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程佳变得歇斯底里。
　　 “呵呵，贪婪的人类，”失真的画面又来了，那个年轻的男子笑吟吟地出现：“你不是想要一个聪明的孩子吗？给了你又要换。”
　　 “我的儿子呢？在哪里？在哪里啊？”
　　 “好啦，人类真愚蠢。不逗你玩了。现在这里在两个孩子，一个是你现在的孩子，一个是原来的，随你选一个，选中了就不能后悔了。”男子摇摇手指头。
　　 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出现在她面前，即使是亲妈，她也无法分辨。
　　 “降低一点难度，你可以问他们问题。”
　　 男子说。
　　 “那背一下《赠刘景文》。”慌乱之中的程佳想起了儿子背课文的情形。
　　 一个儿子说：“《赠刘景文》，清代诗人高鼎写的，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另一个更呆傻，念叨着：“《赠刘景文》……”
　　 看着这两个蠢宝，程佳顾不上分辨儿子：“你们怎么这么蠢？背了二十多遍了，还记不住！”
　　 一个儿子木木地立着，另一个却流下泪来。
　　 福至心灵，程佳拉起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的手，说：“就是他吧。”
　　 “哈哈哈，你眼光好。我们研制的第二代机器人儿子，还不行，远远达不到以假乱真。”年轻男子说。
　　 程佳紧紧抱住儿子，似乎抱住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
　　 “我们还有机器人老公，也可以试一下，新产品，免费使用。”年轻人说完又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长笑。
　　 程佳耳边似乎还留着那个人的话：“机器人老公，聪明强壮，会赚钱，有责任心。有机会来体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