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无法离弃的爱(随笔)
到兰考站时,我对面的双人座位上匆匆迎来了一对年轻男女。女人和我对坐在靠车窗的座位上,男人则缓缓地坐在了女人的边上,两人之间有意隔开点距离。
列车从开封站驶出,我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车窗外的原野,尚未收割过的麦地,一大片一大片的掠过。年轻男女自从上车,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列车走了十几分钟时,列车上收垃圾的工作人员向我们一步步走来。
我借着往黑色塑料袋中倒垃圾时,无意间扫射了一眼我对面坐着的女人。阳光照在车窗上,显得很刺眼。女人把车窗上的帘子拉上了她那边的一半,倚头便靠在车窗玻璃上闭上了眼。我看得出这时候的女人是气愤的,在她的脸上似乎浮现着一股怒火。男人低头不语,只顾沉默。
摸约过了片刻,列车上的一个销售内蒙古奶片的人推着小推车大声喧嚷了起来。他向着车厢里的人喊道:“我今天不向你们作宣传,先请大家尝尝,觉得好吃了,我再卖给你们。”
女人被这一阵话语吵醒,她挪了挪身子,掏出了包里的手机看了看。
这时候,销售员拿着打开包装的奶片走到了我的身旁说:“来,尝一下。”
我笑了笑,挥了挥手回道:“谢谢您。我真是吃不习惯这个。”
见此状,销售员又把微笑闪向了我对面的年轻男女。
男人随即打开一个塞进了嘴里,嚼着说:“多少钱一袋。”
销售员说:“今天端午节,三十块钱四袋。”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女人接上口说:“二十五块能行不?”
销售员怔了怔说:“这是最低价了,不能再低了。”
男人在箩筐中扒拉着说:“那给我拿四袋原味的吧!”他看了看女人。女人没说话,从包里取出了手机给支付了钱。
男人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大包,他正要准备吃的时候,女人对他说:“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今晚就把闺女带出来给我。”
男人停止了撕扯袋子的双手。他耷拉着脑袋,哑口无言。
女人有点更怒,大声的喝道:“你听到了吗?把头抬起来。”
周围的人目光齐齐地向年轻男女扫射而来。我假故什么也没有听见,继续望着无边的原野。
此时候,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回了头望着女人说:“有什么事我们回到家再说吧!”男人语气极其低微,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女人连气带怒的道:“回家?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和我离婚吗?以前是我不同意,现在我同意了。你把闺女给我就行了。”
男人无言以对,又是一阵低头不语。
女人接着说:“你都有儿女了,还能做出这种事来。你对得起我们吗?今晚不管怎么我都要带走闺女,你把她给我带出来。”
此时此刻,我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我想或许是碍于我在场,男人才处于沉默。
我借故拿起水杯朝车厢里的热水器走去。男人瞥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向我致谢。
捧着水杯,我独自倚靠着车门。列车飞驰过豫东平原,一排排房屋,一蹴而过。到了民权站时,下了一拨人,又上了一拨人。我漫不经心地走回了座位,但愿这对年轻男女大事化了。
在我刚坐下时,女人又说:“欠我的那十万块钱什么时候还。你是不是打算不给我还了。”
半晌,男人才憋出了一个还字。
女人破口大骂道:“你现在拿什么还?拿命吗?你要还今晚就还。”
男人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良久,女人又说:“钱我不要了,你把闺女给我。以后我自己带闺女,我自己养活她。另外我再每个月给你两三千,算是以后给儿子买房用。”
男人依旧如此。女人则是像出了气似的,先前脸上阴郁的表情下去了很多。她再次倚头靠向车窗,顺手拿起小桌上的矿泉水瓶咕咕地喝去。
销售员去而复返,再一次响起了嘈杂声。只是不同的是,这次他又换了一批东西。他手提着箩筐边走边喊道:“魔音耳机、充电宝、万能数据线、抖音吸盘……”他边喊边把抖音吸盘朝着车窗、行李架吸去。直至到了我的座位时,他才逗笑着说:“这次不卖你吃的,是这些好东西。”
“行。我挑个颜色。”
他把整个箩筐向我推来,最后我挑了个紫色的他才离去。
我听他又喊着说:“十块钱富不了你,穷不了你。十块钱沾飞机、沾大炮、沾的火车满地跑。”车厢里的人纷纷笑着。
这时男人向对面三排座位坐去,一过去他就倒头而睡。女人看了他几次,但都没有作声。销售员提着箩筐走向前方的车厢,列车继续穿梭过高架桥向前飞驰而去。
很快男人响起了鼾声,一阵阵的,时而如雷,时而如吟……
车快到宁陵站时,女人在她的包里取出了衣服给男人披在身上。那一幕,换作是谁都会感动。女人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我数次向她看去,只见她愁闷不已。或许,她只是缺少男人对她的几句密语甜言,她的行动不像是情断义绝,相反是还深爱着男人。在爱情的面前,女人永远是被动的,她可能会原谅男人,也可能会原谅自己。我知道她在列车上的一言一行都是说的气话,她舍不得丢下自己的儿女,我想既然能够选择一块回家,那么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
我凝望着窗外,默默作想着。如果不是让我亲眼目睹到这一幕,我可能还不懂得女性的伟大。生活里,我们可能会让金钱和美受到诱惑,可能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可能身不由己,但作为男人,有家则有责。家庭是我们的精神家园,家庭是我们共同需要为之守护的爱的港湾。
男人睡着,女人三番五次地看着。女人肯定是割舍不下和男人的情感,她也在伤心难过。
到宁陵站时,我匆匆地贯入了人流中。走出了车站,天色已晚。车站广场上,舞蹈艺术学校招生的舞台上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下一站是终点站商丘,我在想这对年轻男人到底该以怎么样的方式结束此事?最好是女人得以原谅男人,这样对整个家庭是最好的;当然了,女人在列车上对男人说的那些话,也可能是真的;但无论如何,女人隐忍了许多,我能看得出她也心如刀绞。
列车已经走远,载着女人对男人的爱。这份爱,更多的是女人无法离弃的。在她为男人披上外衣的那刻,她心中所有的愤怒已经喷发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