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野百合盛开毛乌素有感
　　 物探边关寻宝藏漠风无语对茫苍
　　 青春无悔酬雄志浩瀚黄沙百合香
　　 大漠孤烟冲幕际长河落日斗穹圆
　　 黄沙漫道谁知意待我归时话凯旋
　　 -----三水散人题
　　
　　
　　 野百合盛开毛乌素
　　 风情毛乌素系列一
　　 岁月在我们不经意间擦肩而过，带来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带走了我们越发老去的容颜，像是不知疲倦的汉子，从不停歇跑步向前。唯一留下的是我们脑海里永不磨灭的记忆，也许是一个微笑，或者一个问候；也许是一个媚眼，或者一个拥抱；也许是一次倾听，或者一次泪别。在这蒙太奇一样的记忆里，几多掩面而泣，几多生离死别，几多久别重逢，几多望眼欲穿。
　　 正是：岁月无情人有情，含香一抹永留心。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
　　 地处毛乌素沙漠中心的乌审旗地界来了一支物探队，靠近路边不远就能看到新修的平整的院落，院中央整齐地摆放着几十节崭新的营房车，院落四周栽种的杨柳飘摇着清爽春意，随意摆放的花盆中，几束百合争奇斗艳。门口两块长牌子上分列标语：
　　 沙海有情展群英壮志漠风无语添物探雄姿
　　 横批：大漠数风流
　　 物探队里新来了五个刚毕业的女孩，他们来自不同的专业。其实野外条件艰苦的环境并不适合女孩子工作，不过为了满足野外小队的要求，调剂野外队单调的生活，也为了稳定野外年轻骨干长期发展。领导决定先让几个女孩跟着跑几天野外，了解一下物探工作，就是所谓的体验生活。
　　 金勇就是其中之一的女孩，纤瘦而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皮肤，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不大的眼睛给人一种迷蒙的感觉，让人增添一副怜惜之情。她笑起来前仰后合从不拘束，使人感到亲切、无忧无虑。虽然很瘦但是穿一件鄂尔多斯羊绒衫，很得体地烘托出优美的曲线，圆肩细腰更显婀娜。
　　 职大毕业后，她当过英语老师，据说为了跟随正在相恋的爱人分到二级单位。由于机关没有合适的岗位再重新分配到小队。因为她有教师工作经验，在所有女孩子里算是比较成熟的了。每天得体大方地和队上的每个人打着招呼，随和地和野外各班组吃饭聊天在一起，每次上工地司机都争着邀请她搭车。
　　 这天更换新工区，因为等待前方布线原因，仪器车推迟几小时出去。
　　 “徐师傅，今天我想跟你们一块出去，搭你的车行吗？”金勇站在我们屋外，问仪器车司机老徐。
　　 “搭我们的车？我说了可不算，请示展组长吧。”老徐指了指正在收拾行李的我。
　　 “不行。仪器不能随便搭车，队上有规定。”我头也没抬回答道。
　　 “我只是搭车出去，不跟你们添麻烦。”
　　 “那也不行！以后都来搭车咋办?”
　　 “如果队长同意呢？队长让我写些有关你们工作的报道。”
　　 “队长说了也不行。不过如果给我们写报道,可以考虑。”
　　 “那就是同意了。几点走？”金勇一阵风似地回去准备行李。
　　 仪器车是物探采集的核心，能坐上仪器车出工是很值得庆幸的事，至少在那个交通工具匮乏的年代是这样。可以避免大箱板上颠簸和尘土飞扬。
　　 我们的工区离杭锦旗很近，铺有少许石子的崎岖公路有120公里远，仪器颠簸着扬起的灰尘在后面飞得很高，聚合分解一番消散在晴朗的空中。
　　 “为什么不跟别人一早出工？”我问坐在里侧的金勇。也许她擦得很多雪花膏的缘故，我不是很喜欢那种浓浓的味道。
　　 “我不想和他们出去了，他们尽讲荤话，还动手动脚。”
　　 “原来是这个样子,你可以和队长反应。”
　　 “我不想得罪任何人。”
　　 “他们感觉你不错，想和你交朋友。”
　　 “听起来有点像真话。徐师傅，都有什么好磁带？放会儿歌我们听吧。”
　　 “手抽屉里有，自己找。”听得出老徐很高兴的样子，车子开得比平时稳些，时不时还欢快地哼两句小调。他有着18年的军队运输车辆驾驶经验，开特种车驾轻就熟。
　　 金勇拿出一盘磁带，里面放着韩宝仪的歌，【你潇洒我漂亮】歌词如下：
　　 现代人条件好
　　 爱情更能抓得牢
　　 谈到终身大事就有烦恼
　　 有爱情还要面包
　　 有房子还要珠宝
　　 潇洒漂亮怎能吃得饱
　　 女人爱潇洒男人爱漂亮
　　 不注意糊涂地就迷上你
　　 我说你潇洒你说我漂亮
　　 结了婚就从来不再提起
　　 现代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烦恼
　　 深情深意不容易看到
　　 也许是欢快的曲子感染了她，金勇晃动着身子随着节奏唱着。一会儿又换了一盘带子，是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爱你想你恋你怨你深情永不变
　　 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誓言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
　　 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这舒缓哀婉的曲调又把她带入悲情的境界，听得出声音里有些呜咽。金勇就这样跟着唱着，我也随声附和着，我草拿过来不会唱歌，受了她的感染，感觉唱歌很投入的样子。
　　 “我想天天唱歌。”金勇说。
　　 “你不能活在歌声里。”老徐回道。
　　 “我真想乘着歌声飞翔。”金勇说。
　　 “没有了车都寸步难行，还乘着歌声飞翔。你还是跟着展师傅飞翔吧。”老徐话音里带着对年轻人现实态度的无奈，是的，他平时对年轻人多少都有一些看法。不高兴时冷冷地说，“我可没意见，我哪敢呀？”
　　 “跟着老徐飞翔。”我赶紧回道。
　　 “我就要唱，我就要飞。”金勇不知哪来的股子倔劲。
　　 沉浸在欢乐的歌声里，没有感到路途的颠簸，忘记了路途的遥远，第一次身边坐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身上还散发出一种女性特有的清香，心里感到美美的。来到了一个农村供销社，金勇提议下车买些东西，补充将来几天的零食。
　　 我们进到供销社里，只见零散地摆着不多的食品和百货。食品只有军用罐头和全麦饼干，一看日期过期一年多了。金勇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饼干，但是来回度着没有出来的意思。
　　 “有什么可留恋的，我们该走了。”我催促道。
　　 “我还有东西没找着,”金勇出来悄悄跟我耳语道：“怎么没有女人用的卫生巾呀。”
　　 “喔，你想这是大城市呀。”
　　 金勇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这时当地的汉族老太太㧟着装满鸡蛋的篮子过来叫卖，“带上吧，自家鸡下的蛋。”
　　 “老徐，买些吧，这次我们可能在野外呆的时间要长些。”
　　 “多少钱？”
　　 “不要钱，给我们一点柴油吧。”老太太后腰上別着一个五升方形塑料壶。
　　 “多少钱吧？我们只给钱，不卖油。”
　　 “给我们一点油吧。”老太太双手合十不住地乞求道。
　　 我知道这里的半山区井水很少、经常枯竭，种庄稼都是靠天吃饭。但我们有规定不准随意卖油，好言劝过老太太说马上就能找到油了。
　　 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老太太，我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只有怜悯和酸楚，并感到肩上责任重大，身为找油工人，却不能给百姓一滴柴油。
　　 “展师傅，有富余的被子吗？”晚上金勇跟着排列车到仪器车附近找到了一家蒙古包住下，但是她不想盖住家的被子，说有羊膻味。
　　 “我们的被子也好长时间没洗了”
　　 “那我也盖。”
　　 “当心被男人感染了。”老徐打趣道。
　　 “怕了不成，我愿意。”金勇仰着头说道。
　　 我找了条较干净的被子给金勇，并找了一副洗过的被套。被套里放了卷清洗仪器的棉纱递给金勇：“这个也许你有用。”
　　 “谢谢展组长！”我看到她兴奋地脸上挂满红云。
　　 光阴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尤其是劳动的日子。一个月后金勇留在营地后勤做些服务工作，像会议记录野外日报汇总等等，还让她参与了队报的编辑工作。
　　 之前我曾经写过几篇稿子，报道的都是真人真事，很受欢迎。稿子都是给责任编辑小曹，一个从事物探专业的女孩。每次我回来交记录时顺便把稿子给她。
　　 “展组长，以后你的稿子给我好吗？小曹负责录入排版。所有稿子她要交给我进行校对。”金勇受委屈的样子。
　　 “是吗，遵照执行，金编辑！”几天不见了，看到她我很兴奋。
　　 “展组长，不，展大哥，听说你还没找对象？可不要辜负了人家小曹。”金勇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听到她话里有话。
　　 “你说什么？”
　　 “人家小曹一直等着你表白呢，我们上项目时不是你给人家背过行李吗？怎么后来没了动静？”不知道金勇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别胡说，我有女友，只是刚刚见过一面，还未确定。她在锡林浩特施工。”说话间不知道触犯了哪根神经，我的眼里湿漉漉的。临出发前有人托付我照顾小曹，说姑娘不错，有专业技术，可以考虑。
　　 “原来这样。好吧，记得下次把稿子给我。”金勇挂着乌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放心吧，即便找女友我也要找你这样的。”我高声喊和，不知道这个玩笑开得是否有些过分。
　　 “看你敢不敢吧！”金勇飞快地离开了，那双方口布弹儿鞋和浅蓝的碎花裙子消失在远处。
　　 五一节快到了，队上决定组织一场晚会活跃节日气氛，我们提前邀请了当地内蒙乌兰牧骑的人一起共度佳节。晚会由我和金勇主持。
　　 这天路过她的宿舍，金勇连连挥手示意我过去，我踌躇着：“什么事儿？“
　　 “进来告诉你。”
　　 我犹豫着走进去，只见满桌子的饼干、水果和肉罐头，还有新鲜的牛奶。”
　　 “这是犒赏你的。谢谢你这一段时间的照顾。”
　　 “客气什么，谈不上照顾，我又没做什么。”
　　 “展师傅喝奶吗？”单纯的小曹一边张罗着我坐下，不顾忌地说道，我看到几个姑娘诧异地看着我，她手里拿着一盒鲜奶。
　　 “吃饼干，不喝奶。”我快速地回应道。
　　 “为什么不敢进来，我们又不是母老虎？”金勇问道。
　　 “但我也不是绵羊。”
　　 “但愿你不是饿狼。”
　　 “那我们就是绵羊吧。”屋里七嘴八舌一片打趣说笑声。
　　 金勇把晚会的单子递给我，说征求我的意见，并示意我一起离开。我知道五个女孩子在后面偷偷探着身子。
　　 “你不怕别人说什么？”我们来到营地外一片小树林，两人高的杨树叶子遮天蔽日，阵阵清风。
　　 “说什么，才不怕。我真盼着他们说我什么呢，就怕影响了你。”她迷离的双眼紧盯着我，她的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只感到火辣辣的，那双不大的眼睛居然能够说话。
　　 “好的，现在我们开始练一练夫妻双双把家还。”她把风衣脱下放在地上，拿起竹扇。
　　 “这个我可不会”我怯怯的不知怎么好。
　　 “所以才来教你，学呀，我在学校时唱过。傻站着干啥，来。”
　　
　　 当唱到“随手摘下花一朵，我与娘子戴发间”时她两腿交叉做半蹲的样子，“你把这朵花系在我头发上！”我笨拙地不知怎么把花插在她光滑的发间，她从兜里取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花，照了照我，“我好看吗？”“太美了！”镜子把阳光反射到我眼上，我看到镜子里多么幸福的一对儿。思绪间手都忘记抽回来。“记住了，表演时别忘了。我们继续往下练。”她声音不高但富有磁性，一切都只能附和着她。
　　 当唱到“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时，他让我站在身后，双手举起在左侧做鼓掌动作，她交叉双腿在右侧举双手做鼓掌动作，婀娜腰身前后摆动，水蛇一般。她摇啊摇，就这么投入地摇摆着，重复着比翼双飞在人间的歌词，足足有五分钟过去了，她累了，一个转身匍匐在我怀里，我顺势抱住了她，可人儿气喘吁吁，脸上浸满细细汗珠。我愈发抱得更紧，生怕被别人猎了去。直到她开始挣脱我说：“我快喘不过气了！”我才恋恋不舍地放手。
　　 五一这天晚上，金勇穿了一件碎格子浅黄花衬衣，罩上浅粉色羊绒衫，笔挺干净的米色七分裤显得格外精神，高腰皮靴外加白色尼子大衣，增添一分贵气和高雅。
　　 她念起直白来气宇轩昂，看不出一个纤细女子有这般神采，她的高亢和激昂的解说影响了我，我也神采飞扬地配合她，节日晚会的气氛异常活跃，欢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在喝彩声中，我和金勇表演了天仙配选段夫妻双双把家还，引来众人拍手叫绝！
　　 晚会在热闹祥和的气氛中结束了，有的第二天需要施工的纷纷离开，其他的兴致高昂，不忍离去。队长过来建议我们和乌兰牧骑成员一块跳舞。
　　 金勇第一个邀请我跳，我说：“我不会。”
　　 “我教你。”
　　 很快我就学会了慢三步，有节律地音乐把我们带入真空世界，我感受到金勇小而温情的目光，我感受到她香甜的气息，我感受到凉凉的纤手紧紧抓着我，我多么希望这个世界停滞在这美好时刻。
　　 “感谢那天的棉纱，你还真有经验。”金勇见我应付自如，低语道。
　　 “不是，我….”想找个理由解释什么，但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脸上辣辣的。
　　 “如果我不请你跳，是否就跟着蒙古姑娘走了?”
　　 “他们确实很漂亮，但没有你有风度。”
　　 “骗人，虚伪。”灵动的腰身和斩钉截铁地言辞让人爱让人怜，还有几分敬畏。
　　 三个月后，队上接到调令，金勇在局机关找到了好的岗位，需要马上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