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脱
　　
　　 我常常做梦——
　　 四处都是山。灌木
　　 灌木丛中拥挤的蚂蟥。枯叶
　　 我被高大的香樟树阻拦
　　 没有一条路供我进入
　　 我看着他们来来往往。赶着牦牛经过我
　　 脚步那么轻
　　 不留痕迹。仿佛天上移动的白云
　　 仿佛尘世之外思想的尘
　　 仿佛他们是路。无数条路深藏佛珠
　　 手摇经筒
　　 “阿妈。阿妈”
　　 我听到他们呼喊
　　 天上的雪水，倾泻而下
　　 一条白色的光带
　　 牵引我的脚步，靠近书中静坐的矮屋
　　 “阿妈。阿妈”
　　 我学着他们呼喊
　　 一匹马。一匹白马下山
　　 梳理我新生的长发
　　
　　 ◎原点
　　
　　 如果可以，就沿着原路返回
　　 重新搬一个小木凳，坐在院子里
　　 母亲捡来干牛粪，放在铁熨斗
　　 用麦草点火。引燃
　　 拿出刚刚做好的浆糊
　　 一把没有光泽的剪刀，握在母亲手里
　　 避过午后太阳的斜射
　　 剪下鞋样
　　 一层又一层地粘
　　 一层又一层地熨
　　 我的脚就是这样经过母亲的双手
　　 经过每一个夏天
　　 撑起废旧布料及新条绒的轮廓
　　 长大。跑向秋天，冬天
　　 长大。做母亲轻轻哼唱的歌
　　 长大。像母亲放飞的风筝
　　 飞上天空
　　 一朵云
　　 离不开母亲手中紧握的线轴
　　
　　 ◎南山
　　
　　 点一支蜡烛，就可以照亮
　　 我们的木屋
　　 我们的黑夜
　　 我们不便于提到的平地，高坡
　　 一丛丛灌木，护佑着的山鼠的恋情
　　 它们是寂静的。清白的
　　 那个时候，你私自离开我的短句
　　 坐在它们的对面
　　 似一尊石像。带着山鼠的思想
　　 那个时候，我铺开的稿纸
　　 正生长菊花
　　 青草是另一种意象。覆盖你的脚印
　　 我走遍山前，山后
　　 点一支蜡烛，就可以照亮
　　 天空。大地
　　 我们存在于烛火。我们遗忘
　　 一丛丛灌木
　　 是我们辞别影子的见证
　　
　　 ◎日记
　　
　　 这是真实的。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不会告诉别人一棵白菜切开后，腐烂的现象
　　 他也不会向别人诉说
　　 午后的阳光，坐在他背上沉甸甸的
　　 似一座没有长草的山
　　 他还收留过一个女人的难产和死亡
　　 孤零零的手，伸向黑夜慢慢放下
　　 放下面孔。时间
　　 孤零零地坐着。在日记里
　　 最高的那个坡，是昨天的坡
　　 最低的那个洼，水没有流动的机会
　　 青蛙没有出走的理由
　　 唯有他。高处低处来来去去
　　 身上长满了硬质的鳞片
　　
　　 ◎芒果
　　
　　 一堆一堆的芒果。躺着，坐着
　　 在我面前。仿佛身披霓裳的妖姬
　　 释放迷迭香
　　 我在香气中进入未知的大门
　　 寻找宫殿。糖果
　　 我确定她的身体必定藏了无数条河
　　 春天的河，托起落日经过我的眼睛
　　 我来不及辞行
　　 留下命运带来的无字书
　　 就已白发灼灼
　　 但我手拿芒果，感觉来自寺庙的顶端
　　 而那些飞过寺庙的鸟
　　 都是我曾爱过的人
　　
　　 （文/网名：紫陌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