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发饼(散文)
前几天,同学兰姐找我索要《爱情桃酥》,之前我发到同学微信群里,以桃酥为线索,描写一对同学夫妻真实的初恋爱情故事那篇文章,不禁勾起我对另一种小食品——发饼的回忆,久久徘徊于记忆的长廊。
小时候随父亲工作调动来到郑州后,一直念念不忘老家武汉的一切。每逢学校放假总会拎着个装有书本、作业本、几件换洗衣服和杂物的小包,跟上邻居家跑车的叔叔阿姨,坐上火车回武汉家家那儿住上一段时间。
武汉强烈引诱我的,除了长江里乘轮渡、荡划子(小木船)、追逐成群的江鸥,偷偷溜到住宅附近湖塘,置身绿水清波尽情地嬉戏,更有家家隔三差五给我几分零钱,让我独自享用武汉街头特有的各种零食。
一次我因故没有吃午饭,心疼我的家家硬塞给我一角钱,让我去买那种大大的、圆圆的、香香、甜甜的,包裹着印有精美图案油纸的鸡蛋糕,换换口味。可我到杂货店临交钱取物时犹豫了,一角钱一只的鸡蛋糕几口就能干完,不如到对面餐馆买一只面窝,一碗热干面,还余下一分钱。可眼瞅着一只只装满各色糕点的大玻璃瓶子,脚怎么也挪得动了。其中一个大瓶子里摞着的,与鸡蛋糕大小差不多的,只是薄了一些,圆面上还点了诱人红点的小饼子,也是蛮令人流口水的,才三分钱一个。于是决定先来一个尝尝。从老板手里接过小饼,我一口咬去小半个,软、甜、香、合口,一口气吃完了三个。这之后相当一段时间,这无意中被发现的“发饼”,便成了我最喜爱最期待的解馋之物。后来知道了,“发饼”其实就那个时期南方地区一种在发酵后的白面里加上点糖或糖精,做成圆饼形状,再经过土炉灶烘烤出的,最平常,最廉价,最低档的充饥食品。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对发饼味道的偏爱。
那年暑期结束返回郑州,正赶上自然灾害造成的后果凸显,家里饭桌上很难见到肉类蔬菜,顿顿当餐几乎是清一色的杂粮窝头、清得能照见人影子的野菜汤和一小碟臭虾酱,还不能放量大吃。附近商店,街道上小卖点里的那些以往我根本没有兴趣的河南小方块蛋糕、桃酥、糖豆角、糖江米条等糕点很难见到了,偶尔来一次货就会排起长长的队,有时排了好长时间的队,等排到跟前了,所有的全卖完了,即便排到了有东西,除了要钱还要与购买量相当的点心票和粮票,而点心票、粮票全是按户口上的人头定期定量发放的,量还非常有限。这不能不让我总想着武汉的发饼,在妈妈面前念叨多了,妈妈就隔三差五找邻居跑车的叔叔阿姨,从武汉捎些发饼回来,让我过过瘾,让弟弟妹妹解解馋,不过爸妈是很少吃上一口的。
“文革”时到武汉串联,我还几次到住处附近的杂货铺买来一些发饼,与同去同学们一道享用。大家吃后评价不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原工作单位在武汉有个工程处,承担了武汉炼油厂的原油催裂化装置的设备安装任务。我从学校调出来,便选择去了这个工程处,原因非常简单,追寻那曾经的过去。那时的武汉还基本保留了我儿时的记忆,只是浩瀚的长江里少了些点点风帆,多了些铁甲大船;少了一些池塘,多了一些房屋;少一些自然的清静,多了一些人为的喧嚣。市区繁华地带,街头巷尾仍有小杂货铺林立,小杂货铺柜台上照样摆着大圆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里装着诱人的糕点、糖果,也很容易找到精美的鸡蛋糕和简单的发饼。杂货铺里鸡蛋糕涨到每块两角五分,发饼也涨到六分钱一个。不过我当时收入已足以让我经常饱食大圆鸡蛋糕,吃价格更高的精美食品,但我对发饼仍情有独钟,经常买,经常吃,甚至一次买好多放在自己住所,随时享用。
记得最后一次吃发饼,应该是1977年初春,我调离武汉转战南京前。
南京的副食店里也有那包装精美的大鸡蛋糕,却没有发饼。
之后数年再回武汉,曾经熟悉的小杂货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超市。大圆鸡蛋糕仍随处可见,只是发饼再也找不到踪影。向好多人打听,大都回答不知什么是发饼,知道的人说,那种食品太不上档次,没人喜欢吃,也没愿意卖。我也就只好作罢了。
……
手机铃响打断了我的思绪,倒是突然给了我一个新的提示,何不到购物网上找找,兴许会有发现。惊喜来得真快,真容易。在某购物网站搜索上打上“发饼”二字,一大绺有关发饼销售的信息跃然显现。比较了一下,下了单子,两后天东西便送到小区快递柜。
除去外包装,一个小包袋装两块,又小又薄,精巧了许多,全然不是原来的样子。迫不及待撕开一袋,抓出一个细细品尝,可怎么也找不出半点儿那令我追寻、留恋了半个世纪的味道。
物非也?人非也?物人皆非也!
引人深思的好文,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