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谁能拯救我(散文)
小时候爷爷时常对我说,你的命注定是有劳无功,小过致人怨。我听了很是不以为然。
然而,如今年过五十的我,回想自己这走过的大半生,还真感觉如爷爷所说。
我是某物业公司的一个协管员,我工作的地方是守住某机关单位办公大楼的大门口,防止非本办公楼工作人员的出入,对进入办公楼的外来人员进行询查登记。
我们这个岗位是二十四小时工作岗,八个小时一班,一个班一个人。星期六星期天节假日照常上班,我们原来月休四天,现在是月休六天。
许多人来应聘这个岗位做了三四个月就不做了,原因很简单,虽然工作很轻松,但是很孤寂。一个人的班,一到办公楼的人员下班后,整栋大楼就显得静悄悄,空荡荡的。特别是双休日和节假日,那些耐不住寂寞之人,让他一个人上班,简直是个致命的打击。好多个人因为耐不住那份孤独寂寞,最终辞职走人。
但我却是极喜欢这个岗位的。一个人一个班,清清静静,没有旁人的叨扰,自己爱看书就看看书,自己东想想,西想想,发发呆也觉得不错。人多处是非也多!
我是个话儿少的人,不善于言谈,不善于交际。这也是爷爷教导的结果,爷爷说,做人少说话,多做事。如今我很怀疑这句话,我不敢苟同爷爷的说法是否正确。
我发现跟我上班的几个同事个个都是个话唠者。有时听得我都心烦,但他们还是饶有兴趣的样子,话儿喋喋不休。特别是老李,跟办公楼里的人说话,不管你是领导还是职员,三句话之后就问人家,你是哪里人?家里有多少个人?小孩多大了?现在住市里哪条路哪个小区?哪一栋?等等,像查户口一样,问得人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问得人家好尴尬的。
我想对老李说,人家想让你知道他的情况,人家会自己跟你说的,问那么多干嘛呢?真是的,你都五十六七岁的人啦,这点常识都不懂得。好在这个老李只来做三个月就走人了。老李走人时说,这什么破物业,要求员工这样做那样做,要求蛮高的,一流的工作,三流的待遇!
还有老赵,老是说他每次特别号码中了多少的大奖,全国各地所有的地方都走过,市里所有高级饭店都进去吃过饭,一百块钱一斤的大米他买过,一千多块钱的烟,他也买过。喝的水都是名牌纯净水,家里有几十瓦缸自己泡的各种名贵药酒,自己喝的米酒是到农村去买的二十几块钱一斤的纯酒饼酿造酒,花生油是一百块钱一斤的等等,说得自己是个极富贵极会享受之人!
我们听了对老赵说,没有吧,看不出你生活得如此堂皇。
老赵很生气地说,你们知道什么?知道我条戳!
我想对老赵说,你真有这种活法就不需来当保安啦!
还有老张,一个五十六岁的小老头,早上上班还闻见昨晚的酒气味,三天没刮胡须满脸胡渣,一天不梳头,头发像蓬乱草长在头顶上。有时晚上喝迷糊了第二天早上穿个长短裤一双拖鞋就来上班,搞得邋里邋遢的。有时候他上班还喜欢戴个墨镜,臭显摆样。
老张上班习惯性拿个手机抖抖抖的,看见一个年轻姑娘就偷拍下来,他有偷拍瘾。除了偷拍就是喜欢喝茶。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洗茶杯,泡上一大杯浓浓的茶水。
老张说他的茶叶都是上千元一斤的上等茶。
我听了只能笑笑。
好的茶叶人家只放一小撮就泡得一杯茶水,而老张300毫升的水杯,却放有一两左右的茶叶,他一斤茶叶最多喝得十天。一千元一斤的茶叶,你喝十天就完了,你喝得起吗?鬼才相信你的话。你以为我不喝茶就不懂得茶叶的贵贱吗?
就连杨电工整天也是吹得牛轰轰的。说他技术如何了得,有大酒店请他去做水电工,月薪六千元,他都没答应。
我想对他说,每月六千元工资你都不去做,干嘛来我们这里领两千三的工资?而且在这里下了班还去别的地方做仓库守夜员。个个都喜欢吹,不吹好像怕人家瞧不起一样。
我讨厌同事们的这种虚伪。
我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想到什么说什么。为这可能得罪不少人,但我从不思悔过。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得罪我同事的,我跟他们说话已经是相当的小心翼翼了,但还是致人怨。
首先是老赵不同我说话,我跟他打招呼三次,他屁也不放一声。
我们就是交接班时接触那么小半个时辰而已!
后来到老张,他工作不认真,老是被经理责骂。老张认为是我去告密,所以他才经常挨领导批评。因此老张对我也是不言不睬,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是不哼不哈的。很伟大的样子!
再后来连杨电工每次跟我见面老是黑着一张脸给我看。我跟他打招呼他尿也不会尿一声,让我感到很尴尬。
我成了众人之矢。我感到有点惶恐不安。
我曾经苦恼了一段时间。我曾不停地责问自己,到底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为什么人人对我不吭不哈的?
我想了几天几夜,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某天早上我从梦中醒来,猛然想到我何必为这些破事终日纠结自己呢,同事一场没必要如此在意,出了这个单位的大门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既然人家对你不感冒,不在乎你,你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他们又不发工资给你,凭什么去讨好人家的心意?人与人之间只一个选择,心与心之间只一个念头。有时一次伤害就是一生;一次错过便是无法挽回。
从此,我心里很安然很坦然。
爷爷说过,有事但跟君子说,是非休听小人言。
可我活了五十岁,周围多是小人。还没碰见过是君子的人,君子到底是谁?谁是君子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余生还能不能碰到个是君子的人。
谁能告诉我,君子在哪里,谁才是个真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