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国字脸的隆隆隆公司的秦老总，神情严肃。空气里散发着火辣辣的气味，今天的事惹怒了他，若放在当兵的那阵子，他准要破口而出“气煞我也，气煞我也……”但此刻他忍住了，即便忍无可忍，他还是忍住了。
　　 心急如焚，焦头烂额，是秦老总此刻最真实的写照。刚刚贷款购置的口罩生产设备，眼看就要成为摆设，怪只怪货源紧缺，而熔喷布已被炒成天价不说，尤其是缺货。
　　 武汉口罩告急，湖北口罩告急，在疫情来势汹汹的紧要关头，口罩是最后的一道防线，也是一根救命的稻草。秦老总算是有心人，立马改弦易辙，将企业临时改为口罩加工厂。秦老总的口罩加工厂可谓异军突起，他要在危机中牢牢把握先机，赢得先机则赢得企业的生机。
　　 可没曾想鑫鑫鑫公司的卢老板狮子大开口，他的熔喷布要“天价”，而且还一直上涨。秦老满胸怒火。
　　 “太气人了，我非要老卢砍价不可，否则……”
　　 秦老总铁青着脸，拿出手机，咬咬嘴唇，又快捷地朝手机吐出一串子弹：
　　 “老卢，没啥好说的，你不让价也得让价，我现在就去和你谈判，谈不好，我就住在你家不走了！”
　　 手机往裤袋一插，立马对司机小赵说道：“备车，去M市。”
　　 小赵张张嘴，吸了一口冷气，回道：“得五个多小时呢！”
　　 “怕什么，走高速！”秦老总猛地一摔黑色的签字笔、拿起公文包风风火火地朝外走，头也不回。
　　
　　 二
　　 贷款购置的口罩加工设备，几乎让秦老总破产。他得让机器火速运转，才能赚回成本。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咯，熔喷布告急，轮到志得意满的秦老总傻了眼。秦老板是真的急了。
　　 节骨眼上，秦老总不得不求爷爷告奶奶。这不，私家车奔驰在高速上，可是我们的秦老总向手机吼个不停。小赵的耳朵遭罪了。可是小赵得忍秦老总没完没了似电光炮一般的轰鸣，谁叫他是老板，他是打工的。一样的人，咋命就不一样呢？小赵心头有那么一点点纠结。只是小赵还是意识到了，眼前的秦老总是在化缘，造化弄人啊！小赵也知道，秦老总已经高薪聘请了工程师、技术员、技术设计师和生产工人，明天就要开工了，如果没有熔喷布，那可就掉得大了。只是小赵也暗自嘀咕，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它呢……
　　 “喂，马总，你那里是否可以匀一点熔喷布给我？我明天就要开工了，可不能让机子空转呐……什么……你也告急……我真服了……”
　　 “哈喽，周董事长，咱向你化缘来了，要得急，你能不能帮我搞吨把熔喷布，我快要走投无路了……么呀，么样说……来晚了一步……抱歉？抱鬼咯歉，我只要熔喷布……你真不够朋友……”
　　 “嗨，蕾公主呀，咱们不是一般的交情啊，你不能见死不救，我要的仅仅只是你有的熔喷布，不是要你的人……么事啊，要布没有，要命一条……喂喂喂，我的咯蕾公主，你神通广大，帮帮我……唉，我可是白疼你了，算了算了，我再想想办法……”
　　 这一路上秦老总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能用的关系全都用上了，然而，此路不通，他现在唯一的还是得找卢老板，现在只有卢老板那里有货，也只有卢老板能救他一命。天价的熔喷布，气人的卢老板。秦老总恨得牙咬咬的，如果卢老板在眼前，秦老总的下一个动作则是：冲上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秦老总的怒气总算告一段落，小赵小心翼翼地问：“秦总，听什么歌？”
　　 “歌？《怀念战友》得了。”
　　 秦老总说不清为什么要听这首《怀念战友》，只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都是守财奴，哪一个及得上我的战友！真气人……”
　　
　　 三
　　 整整花了五个小时，从W市到M市。一下车，秦老总就直奔卢老板的办公楼。
　　 鑫鑫鑫公司掩映在一片绿荫中，享受着无限风光。秦老总一路小跑，连电梯也不用，直奔二楼，害得小赵跟着气喘吁吁。小赵心里可就埋怨了个遍：跟这样的老板真是遭罪噢！
　　 好在卢老板在办公室里，不曾临阵脱逃。只是那张胖嘟嘟的脸蛋惹人生厌。看到卢老板的这张胖脸，秦老总恨不得上前就是对他一顿臭骂，让卢老板知道他的厉害。然而，秦老板忍了，还忍了卢老板歪斜的眼光。那眼光分明像是在说，哪来的丐帮帮主。忍了，忍了，为了熔喷布，秦老总忍了。可是秦老总的声音却出卖了他，声音带着火气，带着挑衅，带着不是滋味的滋味，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卢老板的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老卢，你必须降价，必须！”
　　 “凭什么？你以为我的钱不是钱，是打水漂来的么？”
　　 秦老总从沙发上站起，声若洪钟：“你那是天价，暴利，杀黑猪，九十五万一吨的熔喷布。你怎么能这样做？”
　　 “商人不赢利还是商人吗？你不想赚大钱的话，就不会把厂子改为做口罩的加工厂，打算发国难财！”卢老板反倒义正辞严。
　　 “真是气人，啥发国难财？你懂个啥，谁都像你一样发国难财？老卢，我今天告诉你，我可不是想发国难财，我加工生产口罩，是全部免费捐献给武汉湖北，是救急救命！”
　　 秦老总的话使卢老板傻了眼。老卢怔怔地傻看着秦老总，分辨着他说的话的真伪。
　　 “打爱国旗骗同情心发国难财！”卢老板的语调充满不屑与讥诮。
　　 “气人！我不跟你扯这多。我再说一遍，我的口罩将全部捐献给疫情严重的武汉湖北，我得尽快开工，时间就是生命，如果你不适当降价，那么，别怪我不客气，我可要发脾气！”秦老板可真正怒气冲天了。
　　 以为卢老板会大大的发火或跺脚，然而，他却笑了，哈哈大笑声中，一字一顿地说：
　　 “秦总，不要发脾气，我这剩下的三吨熔喷布全部免费送给你，免费！”
　　 轮到秦老总傻眼了：“什么？免费送给我？我没听错吧，免费？”
　　 卢老板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一言九鼎，免费送！”
　　 秦老总忙端正国字脸，严肃地看向卢老板，同样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开玩笑，老卢，你敢与我三击掌吗？”
　　 卢老板抹抹胖嘟嘟的脸，站起，微笑着看向秦老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老卢风里雨里拼搏了几十年，为M市首富，靠的就是一个信字。人无信不立，坑蒙拐骗岂能久乎？话我既然已说出了口，就表明我的意志和承诺，没什么不敢击掌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秦老总自是有些不放心，想探究一个明白：“免费相送，没有点要求什么的？”
　　 “哈哈，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你还有疑虑，那好，我就这么说吧，你的隆隆隆公司上市前，给我三万原始股，咋样？”
　　 “好，一言为定，我就喜欢你的爽快！”
　　 “我们来个三击掌？”
　　 秦老总哈哈一笑，大声道：“要得，三击掌！”
　　 “天地为证？”
　　 “天地为证！”
　　 响声彻耳，小赵的耳朵觉得生疼，心里嘀咕道：“嗨，还是军人孔武有力，军人真还不同唉。”
　　 三击掌后，卢老板微笑道：“我立马安排送货，今夜子时前后送达！”
　　 秦老总又激动起来，这次连带着嘴巴都一起激动得抖抖颤颤：“卢老板，咱向你敬礼致意！”
　　 说罢，秦老总两腿并拢，举起右手，“啪”地一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四
　　 三吨熔喷布上了几辆大卡车，即将启动。卢老板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快步走向秦老总，大声说：“老秦，我能不能夹带一点私货？”
　　 秦老总微一蹙眉，笑道：“老卢，反悔了？”
　　 “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猜。我只是想为咱的鑫鑫鑫公司发个免费的广告。你能不能在捐赠方也加上我公司的名字？”
　　 面对略微惶恐的卢老板，秦老总豪爽地笑道：“没问题，小意思，我也正有这想法。”
　　 “还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当不当问？”
　　 “你问。”熔喷布已经上车了，秦老总心情好极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洋溢着喜悦。
　　 “你倾家荡产帮武汉湖北，只因你是湖北人才帮的么？”
　　 “哈，我不是湖北人，我是咱们中国人，是中国人都应有所担当！”秦老总掷地有声。
　　 “哈，说得好！如此，我们再击一掌，可好？”
　　 “要得，听你的！”
　　 秦老总与卢老板缓缓伸出了右手，“啪”的一声，山川震动。他们的这次有力的击掌，击出了别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