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婆媳之间(电影剧本)
1 石榴井小区/日/外
石榴井小区的上空,一群鸽子在盘旋飞翔。小区的空场地里,新安装了很多健身器械,不少居民在那里活动腰腿。
2 石榴井小区居委会/日/外
从居委会的楼门里,走出一老一少。年老的是居委会老主任王大妈,年轻的是新应聘的居委会主任——大学毕业生邵华。
王大妈:“邵华,你这一来,给咱们居委会增添了新鲜血液,也使我这心里的压力小多啦!虽说居委会也没什么正经的大事儿干,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可你要是忽略了它,说不定就会酿成什么大祸。小小的居委会,连着千万家。别看居委会主任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但是责任重大。党的温暖,可全靠咱们来传送。家家安居乐业,地方上能不太平吗?所以说,别拿棒子面不当粮食,居委会主任也是领导干部。”
邵华:“您是老主任,往后还得多带着我点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批评。”
王大妈:“传、帮、带是咱们的革命老传统,你就放心大胆地朝前闯吧!”
3 金宛儿家阳台/日/外
阳台上,站着一位五十开外的老年妇女,她叫丁佳珍,是刚退休的机关干部。她颇羡慕地望着楼下活动腰腿的居民,自己也下意识地摇摇屁股扭扭腰、伸伸胳膊抬抬腿的。
一个漂亮的少妇举着喷壶也来到阳台上。她是丁佳珍的儿媳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叫金宛儿。只见她偷偷冲丁佳珍做个鬼脸儿,然后又绷着面孔瞧也不瞧地给花浇水。
丁佳珍气哼哼地瞪了金宛儿一眼,转身进了阳台门。
纱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吓了金宛儿一跳。她的手一杨,喷壶里的水顿时洒了出去。
4 石榴井小区/日/外
楼下正有一个年轻人走来,他刚要进楼门,只见喷壶里的水泼了下来,浇得满头都是。他用手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由不得抬头向楼上望去。
马春林大喊:“谁家孩子往下撒尿啦?”
恰巧一位打扮入时的少女从这儿经过,看到马春林被浇得一副狼狈相,直笑得前俯后仰。她是王大妈的女儿,叫菲菲,在青春酒吧上班。
菲菲:“春林哥,尝尝,是不是童子尿?”
马春林:“去!”
菲菲格格地笑着走了。
5 金宛儿家阳台/日/外
金宛儿偷偷往下扒头一看,原来那人正是自己的丈夫——马春林,便冲楼下高兴地直摆手:“老——公!”
丁佳珍闻听儿子回来了,也兴冲冲地来到阳台往下望。金宛儿转身走进阳台门,也故意把纱门碰得山响。
丁佳珍照样也被吓了一跳,差点没蹦了起来。
6 石榴井小区/日/外
马春林擦着满头满脸的水,王大妈和邵华迎面走过来。
王大妈:“春林,这是怎么啦?”
马春林嘿嘿一笑:“擦擦汗,擦擦汗,大妈,您还在巡逻呐?”
王大妈:“这位是咱们居委会新来的邵主任,是个大学生,我陪她在小区里转转。今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多跟她联系。”
马春林连连点头:“好,好,以后少不了麻烦邵主任!大妈,我走啦!”
马春林说完,匆匆地走进了楼门。
王大妈:“他那一家子,住在六号楼318室。他是去年结的婚,媳妇挺漂亮,跟着刚退休不久的老娘一块过。按说一家三口不缺吃、不少穿,应该过得不错,可是婆媳俩老是闹别扭,把他挤在中间,既不敢埋怨老娘,又不敢得罪媳妇,受够了夹板气。”
邵华:“居委会没给做做工作?”
王大妈:“几次想给他们调解调解,可人家都是有文化的人儿,硬是跟你说他们过得挺和睦。你说怪不怪?”
邵华:“文化人的脸皮薄,最怕直来直去地谈家务。”
王大妈:“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不管怎么说,他们家潜伏着不安定因素,咱们居委会不能瞅着不管,你说是不是?”
邵华:“您说得没错儿!”
王大妈:“今儿格你是第一天上任,居委会的同志们在我家请你吃炸酱面。”
邵华:“谢谢老主任!”
7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这是两室一厅的单元房。
金宛儿端着两盘炒好的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没好气地往桌面上使劲一撂,便扯着脖子喊起来:“开——饭——喽!”
马春林听到喊声,立时从西屋里钻了出来。那颗本来就很紧张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直个劲地冲妻子摇手:“宛儿,你……你不要喊嘛!”
金宛儿:“怎么,厨子把饭做得了,请你们来吃现成的,倒闹出不是来啦?我偏要喊,开——饭——喽!”
东屋的门帘一挑,婆婆丁佳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过去我做饭那会儿,可没扯过嗓子喊。屁股大点的地方叫唤起来,就跟谁踩了鸡脖子似的!”
金宛儿:“春林,这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饭做得了不召唤一声吧,说我是小母猪拱独食。这召唤吧,又嫌是踩了鸡脖子。”说着,又进了厨房。
丁佳珍独自往饭桌旁一坐:“春林,这是嫌我多嘴了不是?赶明儿你去街上好好转转,瞧瞧哪儿有卖上吊绳的,给我买一根回来。把脖埂一勒,想多嘴也发不出声来啦!”
马春林:“妈,看您说到哪儿去啦!宛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丁佳珍不满意地瞪了儿子一眼:“用刀子杀了我,看拿豆腐能不能把我救活了。”
金宛儿把饭煲端上桌,皮笑肉不笑地:“老太太,您也真会开玩笑。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您玩刀子啊!(说着一板脸,没好气地瞪着马春林)你可是享福享惯了。饭来张口,筷来伸手,就等着我喂你啦!”
马春林赶忙起身往碗里盛饭。
8 王大妈家方厅/傍晚/内
王大妈引着邵华走进了屋门。
菲菲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抱住了邵华:“邵华!”
邵华惊喜地:“菲菲!”
王大妈:“你们认识?”
邵华:“我俩是初中同学。”
王大妈高兴地:“坐下聊!坐下聊!我去厨房!”
菲菲亲热地拉着邵华坐在了沙发上。
9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马春林将盛满米饭的碗双手摆到母亲面前。
丁佳珍把碗往外一推:“还是先孝敬你媳妇吧!”
金宛儿一屁股坐下来:“老太太,您可别这么说,那不是折我的寿吗?”
金宛儿虽然这样说着,却老大不客气地端起那碗米饭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马春林无奈,又赶紧盛了一碗米饭,恭恭敬敬地递到母亲面前。
10 王大妈家厨房/傍晚/内
王大妈以及居委会的几名干部凑在一起,炸酱的炸酱,煮面的煮面,嘻嘻哈哈的十分热闹。
11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丁佳珍不情愿地接过碗,这才开始吃饭。她刚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又龇牙咧嘴地吐了出来,气鼓鼓地:“春林,这是存心不叫我吃饭呐!”
马春林:“妈,这菜不对您的胃口?”
丁佳珍:“不对胃口倒也罢了,你可得叫我吃进嘴里去呀!”
马春林闻听,赶忙也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直辣得他一个劲地“吸吸”着舌头,连眼泪也挤出来了。金宛儿装作没有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大口大口吃着菜。
马春林指着另一碟菜:“妈,您尝尝那盘菜。”
丁佳珍:“要是安上了贼心眼儿算计我,哪盘菜也一个样儿。”说着,夹起另一个碟子里的菜,小心翼翼地放到嘴边用舌尖舔了一下,不由得竖起了眉毛,“怎么样?我就知道恨不得饿死我!”
丁佳珍气呼呼地把筷子使劲往桌面上一拍,又把饭碗一推,起身进了西屋。随着砰地一声门响,马春林由不得一哆嗦。
12 金宛儿家东屋/傍晚/内
丁佳珍吸溜着舌头进了屋,忙奔到五斗柜前,斟了一杯茶水漱口。
13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马春林:“宛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明知道我妈最怕吃辣的,却每样菜里都搁了辣椒,叫她怎么吃啊?”
金宛儿:“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没见报上说,辣椒富含多种营养元素,什么什么维他命啊,什么什么氨基酸啊,多的不得了。这是害你妈吗?”
马春林:“尽管你的心是好的,可你也得尊重妈的饮食习惯啊!”
金宛儿:“什么叫习惯?”
马春林:“习……习惯嘛……“
金宛儿:“说呀!”
马春林:“就……就是长期养成的不易改变的一种行为方式,譬如说话呀,动作呀,生活上的……”
金宛儿振振有词地“着哇!不易改变并非不能改变。既然能养成不吃辣椒的习惯,当然也能养成爱吃辣椒的习惯。我就闹不明白,明明是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儿,为什么却死活不肯去做呢?”
马春林:“你这就有点诡辩了。报上还说,大蒜能软化血管,有预防心脏病的作用,你怎么就死活不许我妈吃呢?”
金宛儿嘻嘻一笑:“那是因为怕她得红眼病。”
14 金宛儿家东屋/傍晚/内
正在漱口的丁佳珍闻听金宛儿的话,一口茶水喷在地上,恼火地一把拉开了房门。
15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丁佳珍一挑门帘,探出一颗脑袋:“春林,你不要对牛弹琴!我坐机关那会儿,什么鸟儿没见过?”
金宛儿故意冲着丁佳珍,将两个眼珠左右晃荡,然后又冷不丁地定下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瞪着丁佳珍:“见过猫头鹰吗?”
丁佳珍气得无可如何:“你就缺德吧!”说着,又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金宛儿:“春林,这是骂我呢?”
马春林:“宛儿,你跟妈这么针尖对麦芒的,把我夹在中间还怎么做人?难道你跟妈就真的水火不相容吗?”
金宛儿坏模坏样地:“起先我也怪纳闷儿的,怎么就合不来呢?后来使劲儿一琢磨,我才醒过味儿来。你猜怎么着?”
马春林没好气地:“我怎么知道!”
金宛儿:“原来物理学家早就研究出来啦,敢情叫做‘异性相吸,同性相斥’!谁让我跟你妈都是女性呢?”
马春林哭笑不得地:“你……你这叫什么逻辑?”
16 金宛儿家东屋/傍晚/内
丁佳珍忍不住又一把拉开房门。
17 金宛儿家方厅/傍晚/内
丁佳珍挑开门帘气冲冲地走出来:“春林,你这个窝囊废!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听不见你说一句理直气壮的话呢?怎么就一鞋底子楔不出个屁来呢?”
金宛儿:“春林,老太太可是在鼓励你呢,你别让她老人家太伤心啦。你就壮壮胆子露把脸,说一句让老太太精神抖擞的话!说呀!”
马春林:“说……说……说什么呀!”
丁佳珍伸出食指狠狠地在儿子的脑门子上戳了一下子:“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像我呢?气死我啦!”她见儿子还傻站在那里,便气呼呼地又冲回了东屋,砰地一声把门关得山响。
金宛儿也气汹汹地揪着马春林的耳朵,把他拖进了西屋。
18 金宛儿家西屋/傍晚/内
金宛儿揪着马春林的耳朵,硬是把他拖进了西屋。
马春林气得一把抓住金宛儿的手,使劲地掰开了:“你可真成了母夜叉啦!这耳朵也是揪着玩的吗?”
金宛儿:“你刚才听明白了没有?你妈是撺掇你跟我离婚呀!”
马春林:“妈那么说了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金宛儿:“你少跟我装傻充愣!自打我进了你们老马家的门,她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站着说我没站样儿,坐着又说我没坐样儿。连我怎么走路,她也要指手划脚、横加干涉。我妈见了你,这样挑剔过吗?”
马春林:“你妈倒是没有挑剔过,可你爸老嫌我太宠着你,把你惯得不像个样儿。”
金宛儿:“那是嫌弃你吗?那是变相的表扬你呢!你又不是弱智,怎么就不懂得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呢?”
马春林好言好语地:“宛儿,你能不能听我一次劝,别再跟妈钉是钉、铆是铆了好不好!”
金宛儿:“那你叫她随和点儿,别老瞧着我不顺眼。”
马春林:“我妈的性格确实有点不太合群儿,又赶上了更年期,可能显得有点怪癖。有时候,还爱发点邪火。其实,你也应该理解我妈。我爸过世早,她守着我这棵独苗,硬是不肯改嫁。风风雨雨的,她也不容易啊!”
金宛儿:“这就怪你妈头脑里的封建流毒太深啦!都什么年月了,还死抱着‘如一而终’那块贞洁牌不放。照她这个样子,中国妇女永远别想彻底解放。”
马春林:“你这又扯那儿去啦?”说着,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金宛儿:“你给我站住!”
马春林:“我妈还没吃晚饭呐!”
金宛儿:“你怎么不问问我吃饱了没有?”
马春林:“你年纪轻轻的就算饿上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可是五、六十岁的人了,经不住饿呀!”
金宛儿:“你妈是人,我就不是人啦?马春林呀马春林,我算是把你看透了。难怪你妈拿我不当作一回子事,原来有你在背后煽阴风、点鬼火啊!”
马春林:“我求你们和好都来不及,还敢在背后煽风点火?(朝金宛儿连连作揖)我……我叫你一声小姑奶奶——我服你啦!我服你啦!”
金宛儿:“真的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