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半生酸(散文)
题记:
生活并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生活就是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
----米兰·昆德拉
下午办事路过卫东路时,忽然被眼前路边一辆车的车标所吸引,只见该车门上赫然喷印了两行黑字:“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都是酸”。而第二行句首,还有一红印状,上有“人生”字样。同时,两行黑字下竟然还标注有拼音,真为这车主的幽默所折服。
离开时,我心想,这哥们真够可以的。当然,我只是猜测,也可能是个女汉子。不管怎么说,车主还是一个挺达观的人,起码洞察了人生。真可谓,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
一路上,脑子里还在思考那句自嘲式的车标。是啊,没有谁的人生是平坦的。人到中年更是压力山大,上有老下有小的,都不容易。闭眼想想,职场打拼、婚姻危机、孩子升学、父母年迈,那真是一声叹息,一地鸡毛,五味杂陈。
提起酸楚,让我想到了曹雪芹。他一生坎坷,为写《红楼梦》呕心沥血几十载,为此他不无感慨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让人读后不胜嘘吁。忘不了86版电视剧《西游记》的主题曲,那经典歌词里也有“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的感叹,道尽了人生的不易。当然,我们毕竟不是悲观主义者,一个人总有把苦吃尽了的时候,总有改变命运的时候。有人说,人生如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仔细想来,多少有点禅意和哲理。
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都是酸。说实话,我倒是很欣赏这句话的。作为一个异乡人独自在修武打拼了近十三年,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当年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一个人要面对形形色色的陌生人,要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同时还要饱受寂寞和孤独。这些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常常用“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吾心”来安慰自己。父亲也激励我:“适时忍受委屈,一生受用。”也许,当初决定来到这里,就注定要独自面对,就要走进异乡的风景。因为是一个人,经常是“早上出门一把锁,晚上回来一盏灯”,幸好自己有书为友,有花作伴。闲了可以读书,可以养花弄草,也可以练字。不知道那部《心经》抄了多少遍,抄经的过程也是修心养性的过程,抄经可以让我“心无挂碍”,可以“远离颠倒梦想”,也“能除一切苦”。生活总是两难,再多执著,再多不肯,最终不得不学会接受。从哭着诉说,到笑着面对,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随遇所安。记得白乐天居士说过,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几年前,我曾写过《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文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心安吗?妻儿老小都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家乡,我又怎能心安?每每梦里不知身是客,“乡思难休”。
不知何时,自己明显感到衰老许多,白头发与日俱增。男儿在他乡,焉得不憔悴。人们常说得失问题,其实有得就有失,只不过有时得到的多,失去的少;而有时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罢了。对我而言,可能失远远大于得,千里迢迢不过得到一个貌似稳定的工作而已,但却模糊了家庭,失去了亲情,淡远了友情。况且眼看着奔五的人了,仍终年两地奔走,身心疲惫。况且,那些微不足道的成绩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真是“一事无成人渐老,一钱不值何消说”。这不是在吐酸水,我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懦弱和卑琐。也许,我们都是天地的过客,很多人事,我们都做不了住,一切还是随缘好了。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有时,亲戚朋友说的都是隔山话,自己却不能哄骗自己,要么庸俗,要么孤独。古人云:“好人半自苦中来”,既然想做个好人,那就顺其自然吧。“且挨过三冬四夏,暂受些此痛苦,雪尽后再看梅花”很喜欢吴汝纶的这句话。想到此,心底豁然开朗许多,忽然隐隐觉得,这半生酸中,还微微透着些甜,不是吗?
2020-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