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县城文化公园的西侧，有一道比林绿花红更为靓丽的风景。每天早晨，那些身在县城各个地方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像一群群候鸟，云集于此，说说笑笑地吃着香喷喷的早餐，而后，又精神抖擞，劲头十足的奔向各方，清洁着城市的街道，美丽着城市的面容。三年多来，每天在此吃早餐的都有一百多名，三年就是二十多万人次，日日如此，不曾中断。而且，全是免费的。是谁营造了这爱的家园，绘出了这秀美的景色？
　　
　　 一
　　 2009年12月的一个清晨，西北风呼呼的刮着，为此时的冬天更增加了一份寒冷和无情。
　　 路边，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面，坐着一个七十来岁、身体瘦弱的老人，手里拿着又黑又硬的烙馍，正在认真地啃着。他用了好大的劲儿半天才咬下一口，然后干巴巴地嚼着。看他的身边放着清理垃圾的车辆和扫帚，无疑，就是清洁道路的环卫工人。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走来了，她看到了老人吃饭的情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老人手中黑魖魖的烙馍像他黑瘦的脸一样没有油水和光泽。她心里一阵儿打颤，但很快地走进了旁边的永和豆浆饭店里。出来时，手里比平时多了一份热腾腾的早餐。她来到老人面前：“大叔，这么冷的天，光吃硬馍怎么会行？来，喝杯热粥，吃点油条吧！”老人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位陌生的女姓，手捧着热乎乎的牛奶和油条，嘴角蠕动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中年妇女长叹了一口气，离去。
　　 她就是常华，在郏县民政局工作。
　　 几天后，常华在回家的路上又看到那个老人，他仍在迈力地打扫着路面。她不由得再次走上前去：“大叔，中午了，该回家吃饭了”。“闺女，我家是士庄村的，离这儿有十来里地呢，再跑回家吃饭，来来回回耽误时间。所以，只有等天黑了才回去。”常华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5元钱，硬是塞给了老人：“大叔，您真不容易，中午还是买顿饭吃吧！”
　　 有了这两次的遇见，常华心里更多了一份留意和关注。后来，她常常看到不少的环卫工人特别是那些老人们，在吃饭时就蹲在路边或墙角不起眼的地方吃力的啃着干粮，那情景着实让她难受和心痛。
　　 常华在民政局上班，正是因为职业因素，使她能更多的接触和了解到贫困人们的疾苦。她又天生善良，乐善好施，过去常帮助过不少需要帮助的人。此时，看到环卫工人这样吃饭的情景，她咋能不动心呢？
　　 “要是有个让这些环卫工人免费吃饭的地方该多好啊！那些可怜的环卫工人，就不用再啃硬馍了。”
　　 她不由冒出这样的想法。
　　 这想法，像一块沉重的铅，吊在她心中，久久难以放下。
　　
　　 二
　　 常华后来得知，还真有这样为环卫工人提供免费的早餐，名曰“爱心粥屋”。那是一家慈善机构倡导举办的，在一些地方已经出现。
　　 常华怀着迫切、焦虑的心情观望着、期待着，多么希望这一“爱心粥屋”尽快能在郏县出现。但几年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见。她忍不住了，想自己出来干。然而，要开这样的爱心粥屋，每天供应一百多名环卫工人吃饭，需要源源不断的大量资金，这对于常华来说，谈何容易！
　　 2004年，由于体制改革，常华接受组织安排，停薪留职。单位每个月仅发给她150元的生活补助费。常华上有年迈的母亲需抚养，下有正在上学的女儿更需供应。无奈，她便去郑州打工挣钱，维持生计。几年后，她从郑州回来，在县城找了份工作，经济有所好转，心地善良的她便一边上班，一边做公益事业。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2013年，她先后收养了两个被亲生父母丢弃在路边的孤儿。这年4月，当她得知有一个弃婴被抛在路边时，马上让人给她抱了回来。孩子患有严重的脑瘫病，不会进食，身体肌瘦如柴，命若悬丝。她给孤儿取名为万慈生。为了挽救这孩子的生命，她到郑州、北京、河北等医院为其看病，花去了辛苦攒下的数万元钱。尽管如此，在这年10月1日，当民警拾到被遗弃的女婴送到常华家中，常华得知这女婴患有唐氏综合症时，还是收养了她，为其取名——万慈莲。就这样，常华不到半年的时间，收养了两个患有重病的孤儿。其经济压力、身体压力可想而知。然而，每到夜里躺在床上，那些清洁工啃硬馍的情景却总在她眼前浮现，使她彻夜难眠。她一次次地暗暗发誓：等我日后缓过气来时，一定要开办爱心粥屋！
　　 几年后，在常华的精心护养下，万慈生身体日渐好转，万慈莲也由市孤儿院接管收养。这时，常华想：现在终于可以有精力和时间着手办爱心粥屋了。可是，当她把这个打算告诉给家人时，年过八旬的老母亲很不乐意，上大学的独生女也打回来电话说：“妈，你不要再折腾了。这些年你为养活两个孤儿身体都垮了。看你都瘦成啥了？你知道女儿有多心疼你？妈，你歇歇吧……”
　　 常华耐心地对母亲恳求，对女儿讲解。最终，她说服了家人。
　　 说干就干，常华走出家门，上街物色房子。最后看到在经一路与龙山大道交叉口，有两间门面房对外出租。这个地方东边是宽大的广场，前面是宽阔的龙山大道，门前还有可以容纳上百人吃饭的场地。这正是她想要的地方啊。可如此优越地势，更抬高了租金，两间房子一年竟要35000元。
　　 经过常华讨价还价，又向房主说明了房子的用途，房东也很仁慈地把价钱减到了3万。3万，对于常华来说依然是个天文数字，由于收养两个重病的孤儿，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积蓄。如今，她只能凑出8000元。但她没有犹豫，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这些养家糊口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亲戚们知道后，不解地问她：“你办爱心粥屋能挣多少钱？能盈多大利？”常华坦白地说一切都是免费没有回报时，便迎来了更多的嘲笑和指责：“你又是养活孤儿哩，又是办爱心粥屋哩，真不是一般的神经病，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再多的嘲讽也没有阻挡住常华的脚步，常华没有迟疑，挺身站了出来，她办爱心粥屋的意已决，雷打不动。可手中的钱离交房租还差两万多啊！她心急如焚，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这么一个天时地利都很满意的场地，她不能放弃。这可是她多年来的梦啊！最终，她求亲靠友，几经转折，凑够了一年的房租。
　　 2016年农历7月29日，爱心粥屋总算租赁了下来，但要生火做饭，开门营业，还需要很多的资金。仅爱心粥屋的一口大锅都要3000多元，还有用餐的桌凳、做饭的厨具、米、面、油、菜……这一合计，又需要一大笔钱。此时，常华深知万事开头难，但再难也要闯过这一关。缺少资金，常华就千方百计，再次筹借。没有凳子和桌子，常华动员自己的外甥女，把办幼儿园的桌凳拉来，无偿捐给爱心粥屋。
　　 2016年的农历10月1日，爱心粥屋终于迎来了第一顿早餐，迎来了第一批吃早餐的环卫工。常华满脸笑容地望着前来吃早餐的环卫工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中轻快地想到：从此以后，那些过去常啃干馍的环卫工人终于可以吃到一顿可口的早餐了。此时，她不由得又想到几年前遇到的那个老人，她多想在这时看到他前来吃早餐啊，但怎么也望不见他的身影。经打听，才知那位老人由于年事已高，几年前已不再干环卫工了。常华心中顿生一阵遗憾和难过。
　　 香喷喷的粥里是爱的凝聚。从此，每天早上为了一百多人吃饭，总是七八个人到爱心粥屋来做饭。吴怡霖、张献荣，马凤英等爱心志愿者，总是早早地来到爱心粥屋忙活。为了让每一个环卫工人吃上健康可口的饭菜，她们常常在前一天就到蔬菜市场买回必需的蔬菜。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她们早上四点前就开始起床。负责熬粥的吴怡霖一来到爱心粥屋就身不离灶，手不离勺，不停地在大铁锅里反复搅动米粥，足足两个小时，才能把一锅稠乎乎的粥熬制好。用爱做出的饭，赢得了环卫工人的赞誉。他们说，爱心粥屋熬的粥真好喝，又香又稠又有营养，喝了一碗真想再喝一碗！喝了以后浑身舒坦，干起活来更有劲了。 
　　
　　 三
　　 世上许多事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最让人着急和揪心的是，一百多人的早餐常常因缺少资金而捉襟见肘，甚至接近断顿的边沿。每天一顿饭就需四、五百元，这些钱都是常华和她的爱心志愿者省吃俭用和从四面八方筹借而来的，即便是有爱心人士慷慨相助，也解决不了日复一日的资金需求。有多少次，常华和她的同事们把自己的房产证拿出来做抵押贷款。因为缺少资金，爱心粥屋频频面临揭不开锅的困境，为此，常华愁得不知做了多少难，哭过多少次。
　　 这天，常华四处筹钱非常着急之时，拐到一个朋友家中忍不住痛哭起来，朋友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劝住，然后说：“常华，你为爱心粥屋做了不少难，开办了这么多天，也尽心了，要不，还是见好就收吧。”常华却说：“我要停住，那些环卫工人早上又要啃干馍了。”“可你这样长期办下去，够作难啊。”“再难我要办下去。”“你呀，真是一根筋。”“我就是一根筋。”常华摸去眼泪，走了出去，继续筹钱。
　　 可是，常华也有挺不住的时候。2017年的11月，常华收养的孤儿万慈生不幸离世。常华的心里悲痛万分，她以一个生身母亲的真爱抚养着万慈生，把一个弱小的、奄奄一息的孤儿已养得白白胖胖、会笑、会站了，如今却突然离她而去了，她是何等的悲啊！这些年，她经历的苦辣酸甜、个中滋味又有谁知呢？此时，常华的心真的碎了。她彻底地感到累了。
　　 又到了早餐时间，常华强忍心中的痛，打起精神，很早就来到了爱心粥屋。她打算让大伙吃了这顿饭后，让其他人负责爱心粥屋的巨细日常，而自己在家好好地歇一歇，再也不管那么多事了。
　　 常华真的累了……
　　 开饭的时间到了，由于是“腊八节”，吃饭的人比平时多了很多。她沉重地拿起手中的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地为大家盛着饭。泪水早已在她的眼里打着转儿，一不小心就会掉进锅里。
　　 “常老师，你咋了？真不高兴？”环卫工陈凤英问。
　　 “没咋，我想歇一段时间，你们吃了这顿饭后，我就再也不管这粥屋的事儿了。”常华强忍着眼眶里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泪水。
　　 “常老师，你办了爱心粥屋以后，我天天早上都能吃饱饭了。我是农村人，以前县里迎接检查时，为了赶时间，天不明都来城里干活儿，一拿起扫帚都是一天，晚上还要拉垃圾，第二天还得接着干。我曾饿得两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呀。”陈凤英的泪扑嗒扑嗒地往下掉。“后来，有了你们的爱心粥，我天天早上都吃得很饱。早上吃一顿，常常一天不吃饭也不觉的饥，干活儿也可有劲儿。”
　　 “闺女，我老了，没啥能耐，才找了这个扫地的活儿，一月能挣几百元，但总不敢买饭吃，就那些儿钱，经不住吃啊！是你们让我吃上了热饭。你知道，我饭量大，一顿都得吃六对蒸馍，喝三碗米粥，每次我都吃得可舒坦呢！”环卫工王路宽实话实说。
　　 常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一下子夺眶而出。那刚刚的失子之痛和这些老人们朴实的倾诉，让她心如刀割，她哭了起来……
　　 常华，你哭吧，知道你有很多的不容易。
　　 常华，你哭吧，你有太多的委屈和酸痛。
　　 常华，你哭吧，你虽然一直坚强，毕竟你是一个弱女子，却承受了太多的担当……
　　 常华的泪水，令在场的人动容。爱心志愿者吴延红红着眼对大家说：“咱爱心粥屋为大家做饭的钱，都是常老师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不够时，她就找别人借。从开门到现在，一直都缺钱……”她还要往下说时，看到常华示意了一下她，话便留了下来。
　　 “常老师，你给我们的领导商量商量，从我们的工资里一个人扣100元捐到这里吧。大家肯定都会举双手赞成的。”环卫工王顺和提议。
　　 “对对对，常老师，我王路宽饭量大，总是吃饭吃到最后，也吃得最多，每次吃饱走的时候，你还总把我掂的桶里再盛满粥。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们呀。今天我给你们先捐10块钱！”说着，便伸手往口袋里摸。
　　 “常老师，我早就听说了，你们很不容易，要不你们也向上级递个申请，让他们帮帮你们。来，今天我也先捐5块钱。”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者说。
　　 常华不停地抹泪：“谢谢大家！我常华不能收你们的钱。我要是收了，就违背了我的初心。我不会找领导扣除你们的工资，这不是我常华的为人。我也不会伸手向政府要钱。再难，我自己想办法。”
　　 环卫工们“呼啦”一声，把常华围了起来，非捐款不可。此情此景，让常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的眼里只有泪水。她紧咬着嘴唇。她明白，爱心粥屋离不开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她都得坚持下去。
　　  
　　 四
　　 爱心粥屋不仅没停，而她们免费为环卫工和孤寡残疾人提供早餐的事更是越传越远，前来就餐人数也更加多了起来，这给爱心粥屋的带来了更大的压力和困难。
　　 这天早晨，常华把发如银丝的母亲推到了爱心粥屋的门前，笑吟吟地向在场吃饭的人们说：“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来，大家鼓掌欢迎！”
　　 那些在场吃饭的清洁工们见是常华母亲的到来，更是说不出的激动和高兴，他们兴高采烈地鼓掌欢迎这位高龄母亲的到来，祝贺她生日快乐。一阵掌声过后，常华温和地对母亲说：“娘，您看这么多人来吃饭，您高兴不高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