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五周年】端午的耍线(杂文随笔)
于端午我是没有什么特殊感情的,如同对中秋,或是春节。
从小到大,一年年的过来,你说哪个端午有什么不同,我倒是想不起来,印象里就是个节日而已。而过节,农村里,也都一个模式,做顿好的,一家人敞开了吃,只吃到让你感觉了这日子还算过得去为止。
这样说,好像贬低自己是个吃货似的,可“过年过节,小嘴儿不歇”,事实不就如此么?小的时候谁了解节日里还藏着些文化的基因呢,大人们可没时间教你,也或许他们自个儿也不知道呢!所以就只忙着过节。因为过节,大人们那天就不用抠着指头算计一家人的开支了,大可以奢侈一回。一奢侈,就让人对生活质量有了盼头,便巴望着这一天的早些到来。小时候猴急猴急地等着过年过节,不就是冲着这一点“奢侈”的味道么?
后来长大了,也熟稔了节日里深沉的内涵,可还是对过节没什么感觉,依然在吃喝上打转。
若说小的时候过节图个吃喝,那么现在连对吃喝的念想也没了。如今生活条件这么好,想吃点啥喝点啥何必巴巴的等着过年过节呢,实现这样的愿望是没有时间和地点限制的,时时处处都行。这样一来,过节真的就失去了吸引力了,没听大家常对过年过节的发出的抱怨吗?若不是因为节日可以为一家人找个聚聚的理由,这些传统节日真的就要变成双休日或者聚餐日了。
也许我说的只是个别现象,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我们不常常可以在媒体上看见大家把传统节日过得像模像样热热闹闹吗?就像这端午,包粽子,划龙舟,喝雄黄酒......传统习俗一样都没落下,给人一种千年如一,传承未断的感觉。可我总觉得那是做给别人看的,意思无外乎两个:一是为咱们传统文化做推介——越是大张旗鼓的制造声势,就越说明咱们已经不再重视她;二是以此做噱头来进行旅游宣传,有点做广告的意思,用传统文化积聚人气,推动某地旅游事业的发展。这样做,无可厚非,但并不能证明我们都记得自己文化的根,都深谙咱们千年文化的底蕴。事实上,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只在意端午节这天的假,不用上班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可记忆里,除了吃喝那等大事,总还是可以寻着一点让人感动的东西,譬如端午。
小时候粽子是很少吃到的,它的替代品往往是油条,吃油条能作为一种习俗保留下来,那肯定是经过了几百上千年的文化积淀。粽子里的文化意义就不需要我说了,可有谁了解油条在端午节里是一种什么存在呢?当然,并不是每种存在都是有着深刻的含义,存在的真正含义就是“存在即合理”。如果让我来解释的话,很早以前,江淮地区还不怎么生产大米,特别是糯米,但好歹属于楚地,算是屈夫子的故国,没有粽子是交代不过去的,于是就换一种食品来糊弄汨罗江的鱼虾。换什么呢,面食吧,自古江北地区小麦才是主打粮食,所以面食居多。面食之中,油条最有代表性,不仅大众化,而且还有一定的地位,自然是上上之选。
粽子精贵,油条便宜,这可能就是我小时候很少吃到粽子的原因吧。
记忆里,油条我也是很少吃到的,凡是要花钱得来的东西,与我们而言都是奢侈品。我们的食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这放在现在孩子眼里几乎难以想象的。如今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大约都是买来的,肯德基,汉堡包,披萨饼不用说了,甚至是家常小吃父母也不愿意做,包一次饺子都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要在朋友圈里晒半天。
等吃得起粽子的时候,粽子却已经没了端午的味道,半碗米饭罢了,只是黏了一些。
艾蒿还是要插的。如果要问我端午是什么味儿,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出——艾蒿的香味。但艾蒿的香却远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香,有种附会上去的意思。古人说艾蒿是香草,是看中了他的药用功能吧,那种草药味儿的确可以认做是一种“香”。但我知道,艾蒿是有点苦味的。生长在乡野间的东西,多少都得带点苦味儿。
每年端午前一天,父母都会砍回一大抱艾蒿,艾蒿散发出的那股子异香一下子就能散发出正宗的端午味道。初五一大早,他们就会将艾蒿插上门楣,插上窗棂,辟邪招福。若说辟邪,艾蒿是有这个能耐的,病呀灾呀的都是邪气上门的结果,艾蒿既然能治病,能驱虫,自然可以驱赶邪气的。至于招福,理想而已,对于这样的祈愿,谁又会当真呢?
这些,好像都是大人们的事儿,我们很少关心。端午节,小孩子的兴趣还是在拴耍线和带香包上。这风俗大约是咱们安徽才有的,很有些地方特色。耍线,用的是七彩的细棉线,艳艳的很夺目,一般是数上七根作为一绺,绑在手腕和脚脖上。用意是什么,至今我也不清楚,只说是等到七月初七那天剪下来扔上房顶,让喜鹊叼去搭鹊桥给牛郎织女会面呢。几根耍线,竟然串联起两个节日,劳动人民的智慧真的是没的说了。
耍线若只用来行善,只为成人之美,那何必非得戴在手腕或是脚脖呢,拴在哪儿不行呢,床腿桌腿板凳腿不一样吗?也许这里面还有深意——比如耍线一般是外婆来买的,这似乎是在告诉我们“人总是要记得来处”的道理;再有用象征亲情的耍线绑着,小孩子自然就安全了。我的外婆是北方人,他们那儿没这个习俗,记得小时候我们姐弟的耍线是一位三太太给买的。每年端午前两天逢大集,三太太下集回来经过我家门前都会给我们留下一宽彩线,有时竟有我的一件短袖汗衫,那便是意外的惊喜了。耍线我是不愿绑在脚脖上的,手脚都绑着,花花吵吵弄得跟小哪吒似的,不大好看。再大些的时候,连手上也不愿绑了,觉得幼稚。至于荷包,我们戴的就更少了,吊在胸前晃来晃去很不自在。
记忆里的这些,也只是挂着端午的名儿,一样都没跟爱国的屈原联系起来,好像过了一个个假端午似的。端午节里每每读到写纪念屈原的文字,我都心有惭愧,自觉对不起夫子那决绝的一跳。所以,每逢端午,我都会给孩子讲述屈原的故事,让他们知道在两千多年前有一位坦坦荡荡的君子如何用生命书写家国情怀。孩子们似懂非懂,对故事的兴趣远不如对几根艾蒿和一把耍线。
今天中午从外婆家回来,儿子亮着手上的新式耍线对我说:“爸爸,爸爸,我也有妈妈的金手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