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绿野】端午粽(随笔)
今天是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说起端午节少不了要想到粽子,想到粽子我便随口吟出两句诗:箬叶青青糯米白,纤绳款款束腰来。没有了端午,粽子就没有了支撑;没有了粽子,端午就失去了厚重。于我而言,粽子却更多地和母亲、和时光系在一起。
小时候,并不知道今天叫端午节或者端阳节什么的。从奶奶和母亲的口中,还有邻居口中,乃至整个村子的乡亲的口中,只知道它叫五月单五。现在想想,大概是取五月初五的初五为单别于十五,二十五吧。我们村紧挨挨着木道沟,却是干旱缺水,所以记忆中的端午节从来没有什么赛龙舟,倒是唯一记得的是年年的粽子和粽子叶。
那时候,我们一家六口,奶奶、父亲、母亲、我、弟弟和妹妹。父亲和母亲两个劳力挣工分养活一大家子实在是不易,生活常常是捉襟见肘。记忆里很多的时候是吃的玉米面儿饼子和红薯。即便是这样,每年的端午节,一字儿不识、不会算账的母亲硬是凭了一个贫困家庭所造就的智慧,省出一些闲钱来一一之所以叫做闲钱,是因为日子过得紧巴的很,没有多余的钱去享受,或者说因为穷,根本就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个节日。那时候的母亲似乎是极其愚蠢的:粽叶总是别人挑剩下的,而我们在吃粽子时也常常有沙子硌牙,粽子里的红枣不仅小,而且常常有苦味儿,有时把红枣咬开里面还会虫子咬成的细末儿。尽管这样,粽子对我们来说仍然是充满了诱惑一一能在五月单五吃上粽子,就不会在小伙伴面前矮一头。粽子一般就是包十来个,根据母亲传授的“七大八小”的经验,我现在可以推算出那时大概只买了一斤多米。大多时候父亲和母亲是不吃的。奶奶吃完一个后就再也不吃了,我们几个小孩子也是从来不抢,吃完一个以后就不再拿第二个,剥下的粽子叶放到母亲盛满清水的盆里,母亲将它们清洗干净晾干,等来年再用。剩下的几个粽子便泡在凉水里,一日换几次水,什么时候想吃我们便自己去拿。农历五月的天气是不容三五天这么放着的,最后总会有一两个粽子发了酸,而发了酸的粽子老人和孩子是不可以吃的,浪费粮食又是可耻的,父母便你推我让的把它们吃掉了。在我们三个孩子的眼里,父母就是铁打的钢铸的,吃什么都不会生病。
随着包产到户,五月端午的粽子是越包越多,母亲的手却似乎显得笨了。以前的旧粽叶,无论破到什么程度,母亲总能用灵巧的手让它们成为粽子外衣的一部分,甚至有的还能用到第三个年头呢。现在只要这粽叶上,有一点点的破损,母亲就随手扔到地上去,但是母亲挑米和枣的智慧却与日俱增。只要米有一点儿糙,枣有一点儿虫眼或裂口,无论店家怎么让价,母亲也不肯要。一讲到这些,母亲就说:“咱虽不是大老板,大富豪,可咱也不缺那俩钱儿!”
农村安上路灯了。
农村硬化路面了。
农村有清洁工了。
农村一座座居民楼拔地而起了。
年年端阳,岁岁粽香。
母亲的皱纹越来深了,却是越来越霸气了:“江米给我拿好哩,枣也要好哩。”似乎这些东西都是白给似的。粽叶是年年换新。粽子煮好,母亲先给左邻右舍送几个尝尝,然后打电话一一通知早已各自筑巢的儿女回家拿粽子。“前一段时间拿的粽子还没吃完……”不等我把话说完,母亲就不吭声了,我立刻说:“谁让俺娘那么厉害,五月单五想定哪天就哪天,一个节槛愿意过几回节就过几回。”
母亲一听到这里就乐了:“什么节不节哩,啥时候想吃就包呗!给你们在冰箱里冻着,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来拿!”我们便抽空回去,即便不拿粽子,父母也是极欢喜的。
中午,母亲打电话:“冰箱里冻着前几天包哩粽子,得空儿拿。”
挂掉电话,突然想起早晨遛弯儿时两位老大爷的对话。
“你说,今儿五月单五,也没啥意思。这弯儿(现在)过年过节都不如早先(过去)有意思,过不过都一样。”
“这天天过年,天天过节,想吃啥买啥,想穿啥买啥,七十多(岁)了还用上智能手机了。早先也就过年过八月十五割(买)点儿肉,吃个饺子,连新衣裳都不是年年儿买!”
“你说哩也对,天天过节还说没意思,咱纯粹是烧坏!咱得活他个九十九!”
“九十九哪够?!得长生不老!”
2020.06.25
作者:浪花墨馨,中学高级教师,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石家庄作家协会会员。愿笔墨生香,与时光共老。